
【冰心】方便与不便(随笔)
在瑟瑟秋风中,在夜深朦胧下,义务地将诸多共享单车推进本该属于它们的区域里,且不能胡砸乱扔,更不能心生怨气,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将黄的、蓝的、红的等各种颜色的共享单车由里及外,齐刷刷地并排摆放好,不然的话,后面刚停放的共享单车就又把唯一的区域口给堵住了,还得再重新来过。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别人也许不曾尝试过,又也许不仅尝试过,而且天天在干,但却不是义务的,而是有利可赚的,这种情况就另当别论了,拿钱干活儿,自然理所应当。
而我,在这些天里一直在做,属于纯粹的义务,不掺假的帮忙。至于对此有什么看法,有什么感觉嘛,实不相瞒,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好事,可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傻逼,并且起初还会满心怨气。暗自责怪领导脑子有病,弄出这么个令;暗自咒骂那些没有公德心,随意停放共享单车的主儿;暗自呼吁共享单车应该……
不可否认,这饱含辛酸与凄楚的内心独白中,有些东西的确言过其实了,但又不乏它的道理,毕竟领导脑子有病的会有,没有公德心的人会有,而作为能够使人出行方便的共享单车在某些时候非但不能给人带来方便,反而带来不便。比如在节假日期间,没有人去骑的,诸多随意停放,或立或倒,或趴或睡的共享单车,堵住了自行车,甚或机动车通过的路口,叫人出行无比之艰难,无比之着恼,本来心情蛮不错的,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许多;比如共享单车中那些破败损坏严重的废车,仍然挺着它那“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刚烈身躯,占据着那么一小块地方,无人收拾,看上去既碍眼,又恶心,关键是自己还不能把它清除掉,否则便是违法行为。所谓“僵尸车”,我只见过装着发动机的“僵尸车”,却不想自行车中也有“僵尸车”,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再比如从网上看到的,那些成堆成堆的废弃的共享单车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个空旷的地方,使那地方不再空旷,不由得心生慨叹,“这得浪费多少空间,这得浪费多少资源啊”,可饶是如此,它们还是可以通过人为的该装和修理,摇身一变,被推到千家万户中去。就跟我们平常见到过的生活垃圾一样,也在利用与再利用的过程中反反复复。我不知道别人,反正当我每每看到这类图片时,除了痛心,还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貌似我患有“密集恐惧症”吧。
还记得那是在暑假眼瞅着结束,临近新学期开学的返校的日子里,后勤园长突然找到了我们,也不寒暄问候,而是一本正经地跟我们说,“哥几个,咱们幼儿园门口不是有不少小黄车(共享单车的总称,这样说可能既省时省力,且显得俏皮吧)嘛,打明儿起,小黄车一律不允许停放在黄线以内,那边有足够大的空地,都塞到那里去。我看了看,应该能塞下,实在要是塞不下的话,大家伙儿就费费心,辛苦辛苦,帮着挪挪,推进去,别让它们在黄线里就行了。我看呀,摆整齐点儿,一定能塞下。”
讲心里话,后勤园长话音刚落,我们哥几个的脸上立时浮起不悦之色,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但总结下来我认为只有两点,一个是作为保安,挪动共享单车这种事儿本不该我们干,虽然合同上含着所谓的“门前三包”,那也不应该把整理共享单车包括在内呀。第二个则是我们就挣这么点儿钱,谁心里面都清楚,新学期由于孩子、老师、后厨等工作人员的增加,工作量必定也会随之增加,却还要在此基础之上增加这类无谓的工作,于情于理,它都是不合理的。
但我们并没有将内心想法与后勤园长开诚布公,我们只讲了这件事的棘手之处。一来劝解人家使用完共享单车,将车子紧挨着前车停放,人家极有可能会不予理睬,毕竟咱是臭保安一个,一点儿执法的权力都没有,唯有劝,倘劝不动,也只能干生闲气。二来自己推车势必会影响本职工作,虽然那个地方与幼儿园大门之间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可若因此耽搁了一些来访者来访,这责任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可园长毕竟是园长,既讲话掷地有声,同时像我们这种雕虫小技,小心眼儿,恐怕早就通过深思熟虑解决掉了。只听后勤园长跟我们说,语气十分平淡,毫无生气、着恼、愤怒的神色,“你们这都是借口!首先,你得去劝,他要是不听的话,你就自己动手推进去,他看在眼里,下回也就注意了,自动自觉就推进去了。我就不信这人这么不要脸,一点儿自觉性,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人活一张脸,他难道就不怕害臊吗?肯定会。至于你们说的会影响本职工作,那更是扯淡,你们就更是在给自己不想干这活儿找借口了。我都盯着这些小黄车好几天了,白天几乎没有,早点起来这附近小区里的居民上班的时候也就都给骑走了,晚上七八点钟下班的时候才能骑回来呢。也就是说,就早上六点来钟,晚上七八点钟下班的时候才用得着推,其它时候,根本就用不着。再说了,夜班一个人,根本就没什么事儿,至于白班、午班嘛,两个人,派一个推车就行,又怎么能耽误前岗工作呢,就当是园里干杂活儿了呗。”
嘿,这一席话,可是把我们安排得明明白白,还别说,的确有理有据,叫我等无可反驳。既然无可反驳,那还能咋办呢?既然反驳不得,就只能照此命令办理呗。
正如后勤园长之所言,还真就是一早一晚需要推。不过有一句说一句,起初的几天里是真的闹心,一边别人把自己的劝告当作放屁,一边只能自己推着足有二三十辆共享单车往那块区域里塞,一边心里面则不停嘀咕,哦,不是嘀咕,而是咒骂,“这他妈的,都说保安是最最下贱的工作,这么一看,说的可真他妈有道理!”
然而后续的发展的确不出后勤园长之所料。首先,附近蹬车上下班的居民对我们有了一定的理解,也开始尽可能地自动自觉摆放共享单车了,虽然没有紧挨前车,可总比往路口一扔强出太多太多。其次,隔壁住宅小区的保安队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栏杆,干脆把这一块地方围了起来,使之变成寄放共享单车的专属区域,再不似之前那么随意,那么混乱了。可能也是缘于我们太勤快了,为了不使共享单车压着黄线,都快要把住宅小区的专供消防车、急救车通行的安全通道都给堵住了,他们这才迫于无奈,弄出这么个东西来。最后,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努力、维持、坚守、这块不算小的地方总算是初具规模了,附近居民们素质的些许提升,也使得此地看上去整洁了很多。与此同时,我们也不必再每天必推十多辆了,一天下来也推不了两三辆,有时候甚至连一辆都用不着推,因为骑车的人再不跋扈,而是懂得了彼此理解,心里面自然也舒坦了好些。
夜晚,居于岗位,打眼便能瞧见不远处的那个地方,共享单车还是很多,陆陆续续骑着共享单车的人也还是很多,可无论车再多,人再多,那地方却足够用。为什么?可能我的一些想法,一些理解太过于晦涩、阴暗了,也只能这么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