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帮考生作弊
临近中招考试了,李局长今天请客,请我们学校的领导和部分课任老师到他家喝酒。
李局长原先是本乡的副书记,刚调到县里当了局长,但家还未搬,妻子还在乡政府上班,女儿就在我们学校上初三。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乡政府离学校不太远,但走路时还是汗流夹背。一路上,交粮的人很多,真是车水马龙,穿流不息;特别是五岳水库干渠两边的路上,架子车早已排着长长的车队,已经超过一公里,一眼看不到尾;架子车中间,偶尔还夹杂着拖拉机,车子上面堆满了大包小包的小麦。有时,会碰到些熟人,就向他们招招手,笑一笑,或停下来,跟他们聊两句。他们说:“小麦不好储存,现在卖议价,贵点。”当走到粮库大门时,才发现路被阻住了:但见人头攒动,只听声音杂噪。有的男人赤裸上身,挥汗如雨;有的女人头搭毛巾,汗透衣外;验粮员有条不紊,过磅员忙而不乱。好一派丰收的景象,好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翻过几辆架子车,步行走一段S形路段,就到了李局长的家。
乡政府早已取代了人民公社,并且早已有了自己的大院。走进乡政府大门的左侧,是家属院:每套三间红色机瓦房,配之以小厨房一间;三套相连,用砖墙隔断,小门楼各自独立,犹如联体别墅;李局长住中间一套。刚进门,就见李局长笑容可掬地伸出手,连说:“欢迎,欢迎。”进屋一看,其他人员都已到齐了,有的在打牌,有的在下象棋。
我本来一直代的是高中语文课,今天是以学校领导的身份来参加李局长家宴的。
女儿的出生,真的给我带来好运气。那一年,我不仅喜得千金,而且还由民办转为公办,可谓是双喜临门。没过几年,学校领导又提拔我为政教处副主任。按理,学校有教导主任;但学校领导对我偏爱,分工时,让我主抓全校的教学工作。所以,每年中招,我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近几年中招,我校都设为考点。考前准备工作,由学校领导班子集体研究决定;因学校规模不大,除校长外,就一个副校长,所以,副主任以上人员就都成了班子成员。经讨论决定,学校设四个组:保密组、保卫组、后勤组、考务组。我任考务组组长,负责监考教师的场次安排和考生的座位安排。
考生的奋斗目标,是考入县重点高中或“小中专”。因为当时高中毕业生也可以报考中专,由全省统一录取。为了区别,初中毕业报考中专叫“小中专”,“小中专”只限招本地区考生,多为师范、技校之类,毕业后包分配,一旦参加工作,就是铁饭碗。
根据前几届考生的经验,为达到预期目标,作弊是最佳途经;而且也不乏成功的范例。作弊的方法大致有四:一是与学习优异的考生座位靠近,便于抄袭;二是自带夹带;三是座位靠后,便于接受外来答案;四是本校监考教师与考生有亲戚关系,安排在同一考场,便于为考生提供方便。
我原本不值钱,但是,安排考生座位的权力非常值钱;我有了这个权力,所以我就变得值钱了。每年中招期间,我就成了全校的大红人儿,声望超过校长:有的夸我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有的赞我多才多艺,才华横溢;有的夸我忠厚老实,人缘极好;有的赞我德才兼备,鹏程万里;有的夸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的赞我自学成才,人莫能比;甚至有的女人称赞我是美男子。我在心里暗骂:连拍马屁都不会;我是美男子,天下就没有丑男人了。当然,他们夸完之后,接着就告诉我,他有什么什么考生今年参加中招考试,希望我在安排座位时多多关照;有的甚至直接说要和谁谁安排在一起。然后就把写有某考生姓名的条子递给我。
我因不大爱喝酒,吃完饭就退席了。院子里有一棵不太大的小树,但树荫还是有些;树下有张小桌,上面有热水瓶和茶具。我正准备自倒些水喝,只见李局长笑哈哈地出来了;他冲了一杯茶递给我,又递来一支烟,连连说饭菜不好,多有怠慢,然后挪一下椅子让我坐,真有点嘘寒问暖、关怀备致的姿态。
李局长50刚出头,个子不高,胖而且白,圆脸短发;上穿白色背心,下穿西装短裤,说话时最爱哈哈大笑,就像戏剧舞台上老生大笑时的那种情形。他四个孩子,老大在部队,老二、老三俩女儿都已出嫁,梅梅最小。他搬张椅子与我并排坐着,说:“梅梅在学校让你们劳神了;我呢,杂事又多,这两年跟你们接触少了些,不要见怪呀。”说完就笑,笑完之后欠一下身子,然后把头向我靠近点,小声说:“听说你们学校陈启军学习不错,你能不能在安排座位时,把梅梅与他安排得近点?”这位说话时最爱哈哈大笑的人,这次并没笑,而是转换话题,说:“我呢,大事办不了,今后有什么小小不言(非常小,方言)的事,你尽管告诉我,我肯定会尽力的。人啦,谁不求谁办点事?再说了,人谁不想进步?你说你能把地球推三圈,我连个火炉子都不给你,你有什么办法?关键是看你会不会通融,通融你懂吗?”
这事还真让我有点为难,因为我们学校的一位主要领导早就打了招呼,让我把他的儿子与陈启军安排在一起。见我有些犹豫,李局长忙又递支烟,问:“有困难吗?”俗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说:“行,听领导安排。”他这才站起来满脸堆笑的和我握了一下手。
这时,酒足饭饱,大家都起身告别;李局长夫妇和他们的女儿梅梅把我们送到大门外,边说边笑边握手;走了好远,还听到他们在说客套话。
回校以后,我把校领导的儿子和李局长的女儿分别安排在陈启军的左右,也算通融到位了;他们都很满意。
我们这个考点,设10个考场,考生不足300人,但外面陪考的家长或亲戚肯定超过300人。考试开始,一切正常。考场内,考生们挥笔答题,飒飒声如蚕食桑叶;考场外,陪考人引颈不语,焦虑之情跃上眉头。天气闷热,考生们无暇拭汗;赤日炎炎,陪考人全然不顾。供水人员手提热水瓶从一个考场进入另一个考场,有谁知道,答案正在他们手中传递;巡视员背着手转来转去,却不知平静的下面暗流涌动;考场内,有的考生正瞄着他人答案,有的考生正偷偷翻阅夹带;考场外的作题人,有的打一枪换个地方,有的则一战到底。一切都这样正常,一切都这样不正常……
考试结果,梅梅如愿以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小中专”;其实,她在我校126名考生中,平时成绩排名倒数第19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