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 • 祝福祖国】柳林满山红枣树(散文)
山村对面是山,背靠的是山,左手一指是山,右面一划拉依然是山。太阳升起的那边,是山,落的地方还是山。山上没别的,满满当当是枣树,站在山沟底的小山溪旁,除了蜿蜒而来又蜿蜒而去的溪水,以及地塄边和枣树争着抢着冒出来的圪针树、咪咪草,四周便被高大、黝黑的枣林包围着;爬到山顶,放眼望去,远近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等枣树叶落,枣子红了,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家乡便是尘沙灰土的世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吕梁柳林的大山深处这样的偏僻小山村很多很多,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山里人不是纯粹的枣农,因为他们还要种地。以庄稼为生的受苦人为人厚道,心善向佛。他们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生来好像只为糊嘴,什么鸟语花香、重峦叠嶂的大山在他们看来都不是画。秋来除了打枣卖点钱别无需求。
春来秋去,年复一年。八月中秋前后,枣儿红起来,大山就好看了,泛白滚圆的,略抹胭脂的,红屁箍圈的,紫红顶绿眼眼的,一抓一串一嘟噜,枣叶子依旧霸道,但是枣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偷偷从枣叶缝儿里露出眼眼,眨巴眨巴,就成了羞红脸色的少女,再过些日子,霓裳仙女下凡,满山层林粉面装点!
枣叶子终究拜倒在红枣的石榴裙下,瘦里吧唧的,可怜兮兮地随风颤抖,有的经不住风儿的戏弄,故作蝶飞旋转,婀娜飘摇落到地面,与大地共作初吻。
正是秋的全盛时期;枣儿红圈圈,两手扳肩肩,感到有凉意显出早晚的时候,满山遍野的红枣就红透了。
忆当年红枣是穷人的救命粮,枣儿还在小如指头、青胎泛白的时候,饿极了的穷人和孩子就开始打它的主意,只要不苦,涩就涩一点,咽下去不饿就行。如今柳林红枣则是世博的贵宾。
那年红枣世博会柳林一开,满世界便知道了柳林红枣第一乡,世博会之后,红枣加工成了产业链,红枣衍生出各种各样,除了传统的酒枣,又诞生了蜜枣、鲜枣、滩枣、紫晶枣、金丝蜜枣、酥枣、醇香鲜枣、脆枣系列等产品,被中国农业部命名为中国红枣第一镇的山西省柳林县三交镇,更是深受国内外红枣内行人士的青睐!
改革了,红枣也翻身成了水果家族成员。成了柳林的特产之一。枣不是名果,但它能下酒。腌酒枣更能醉倒你!
往年才过中秋节,有的后生家就操起枣竿子,“噼里啪啦”,枣子落地的声音如暴雨点落地,落地的枣子像跳舞,蹦起来又落下,红红的枣子伴着黄绿交杂的枣叶,煞是眼花缭乱,大家憋着劲等枣杆子一停就动手捡枣。
9月中旬可是全民打枣捡枣大会战,不!应该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腿脚不灵便的老婆婆、老汉汉,双膝跪下,匍匐在地,双手往怀里划拉,往回搂;十来岁、七八岁的调皮小子、姑娘,把布衫铺地下,希翼枣雨都能下到自己三尺布衫里,然后四个角一兜飞快跑到爹或者娘那边,哗啦倒进自己家的口袋里;有不晓得轻重的“勇敢者”,冒着枣儿砸头的危险,抱着头去接枣雨。
枣雨正经来了,他们用手护头,肩膀被砸,两手护肩,脑蛋子又被砸到。砸疼了,用手揉揉了事。打枣的杆子刚落,人群手拿口袋或胳膊弯挎筐筐篮篮的,就以百米赛的速度冲向枣多的地方,用手掬,用胳膊肘夹着搂,枣少的地方,捡完了,两眼才来眷顾枣少的地方,这时候,就得一个个地捡,站起、弯腰;站起、弯腰,不知重复多少次,捡满篮子飞快集中。
好胃口的人,一堆枣里边居然能看见自己相中的枣儿,捏起一个胖胖的家伙,迫不及待地塞进嘴巴里,“咔嚓”一咬,甜汁顺口溜进胃管,好甜好脆,“噗”地一声吐出枣核,再塞进一个!哇!双马枣,我看见一个,是我的。喔呀,我看见的是屁股上长尾巴的枣,什么屁股上,那是独角兽……哈哈哈哈,还有……
连阴雨是枣儿的冤家,五六月,枣花刚刚努出米粒般的花蕾,暴雨就来摧残,雨打枣花落,闹够了,又来欺凌枣儿。连绵秋雨更讨厌,几乎每年都要来几天,十几天。淅淅沥沥下起来没够,再加上秋风的助虐——那是枣儿的大坎,过不了就被秋风秋雨全部吞噬,打得枣儿满地都是,怪心疼的,再加上枣虫子比人下手快,“居家饱食不思危”咬一个有虫,咬两个还有虫,呸呸呸,全吐了。蚂蚁来劲了,三三两两来运食,储备冬天的食物,再有三十年都吃不完。
近几年,枣儿年年有虫害,那是人有了钱,就有了惰性,看不起卖枣那两个钱。年轻人出外打工,被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所吸引,霓虹灯下,学着炒股,学着谈情说爱,打工沾上了大城市风气,穿好吃好,大家想方设法争取城市乡村零差距,今个恋爱,明个离婚,闹哄哄的。结婚了,把老婆搬到城里,把孩子转到城里,把老人留到家里。忘了打理枣树,不上肥不剪枝,甚至忘了打枣!
再也没有了节约闹革命的农民本色,老人老了,不再弯腰,地里干不动,也懒得动。村里新修的灰砖窑,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人,孤寂了就呼朋唤友,小聚小赌打发时光,反正100元吃一袋白面还能够吃得起,嘴里还调侃“想吃是白面大米,不想吃也是白面大米。”枣农是幸福了,可是幸福不能忘记初心啊!不能幸福得不想动了啊。一位枣农一脸的无所谓,和我叙说,去年红枣竟然没动竿,没动竿打枣!
我不解,不管虫枣还是好枣,不管是留在树上,还是躺在泥泞的土地上,任由它在风中颤抖,任由它在日晒雨淋中自生自灭,那是多么的暴殄天物!
听着枣农的无所谓,我的心跟着颤抖。柳林红枣一退缩,新疆的枣儿立刻占领了各个商舖。把柳林红枣比小了,比瘦了。中国农业部曾经命名为中国红枣第一镇的红枣,却自自然然,没有羞涩,没有内疚,没有奋起直追!儿时打枣的宏大场面还在心中涌动,我盼望再来一场人民战争般的打枣。
柳林红枣,什么时候再当得起中国第一红枣的称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