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早看老娘我不顺眼了？”
　　 鲁少山什么也没想，直接回了一句，“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了，怎么着？！”
　　 “既然看着不顺眼，那就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啊！”
　　 秦枫本想说说心里的委屈，见鲁少山这么不可理喻，真是有火没处撒。她也毫不示弱，“鲁少山，你牛！别以为我离了你过不了。”
　　 平日里，媳妇儿虽不是柔柔弱弱的小鸟依人，可也没这么泼妇一样地大呼小叫。这一点小事儿，她就闹起了没完。鲁少山气得几近失去理智，顺着话音儿就抡开了。“秦枫，你别以为我离你过不了。”
　　 “鲁少山，你有种！明天我就找你离婚去。”
　　 “有本事你就来！”
　　 “好！鲁少山，你就等着吧！”说完话，秦枫就挂断了电话。
　　 鲁少山再打电话，秦枫已经挂了家里的电话。
　　 杨松听着他们的故事，不时地感叹，“唉！真是不动脑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小事也被你折腾大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原以为就是吵吵架赌赌气，吵完了就没事了。没想到，这老娘们还真来了。”
　　 杨松一听这句话，就忍不住地笑了。“真是一对冤家啊！还老娘们呢！人家年纪轻轻，好像真有多老似的。就你这个态度，是该批评批评。两口子又不是看谁比谁更厉害。再说了，你又不在媳妇身边，人家容易吗？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好好地把老婆哄好。”
　　 鲁少山不好意思地笑了，可他心里的那股劲还没完。
　　
　　 三
　　 一路上，两个人边走边断断续续地交流着……
　　 回到了哨所，夕阳已经落山了。他们没有留在哨所吃饭，就驱车往连队赶。
　　 赶回时，连队官兵已经吃过晚饭了。他们走进食堂，就看见连长、指导员，还有鲁少山的媳妇秦枫，正站着闲聊。杨松知道，晚餐应该准备好了，连长肯定会通知炊事班长多加几个菜的。这是连队的规矩，外出公差的，晚饭尽量回连队吃，回来晚的要留饭。
　　 杨松笑着跟大家打了一个招呼，“我们回来晚了！让领导久等了！”说完话，就笑着走到秦枫面前，举手敬礼。
　　 秦枫去年来队时，杨松就见过。秦枫，虽不算漂亮妩媚，却也秀气耐看。卡其色羊毛裙将她裹得娇俏玲珑，头发染成栗色披在肩上，见到鲁少山的一刻，她原本放松的脸却不易察觉地绷紧了。
　　 “弟妹好！欢迎你来队。你看我们的鲁班长听说你来了，如果不是我拉着他，他早跑回来见你了。就是这样，一下午，他还都在偷着乐呢。弟妹来了，对鲁班长来说，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秦枫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就对着杨松说：“副连长，你可真会说话啊！”她心里明白，鲁少山这次才不会这样想她，他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不过，看看鲁少山的样子够淡定的。哼，等着瞧！
　　 小两口从见面的那一瞬间，暗战就已经悄然开始了。
　　 站在一旁的鲁少山心里也明白：别看秦枫面带笑容，现在人多她还不到发怒的时候。副连长啊副连长，我什么时间偷着乐了，明明是有苦说不出。不过他心里明白，副连长是想化解他跟媳妇的矛盾。想到这里，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连长并不知道他们正闹矛盾，安排两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大家也相继落座。
　　 餐桌上已经摆好十个菜。其中两荤三素是今晚连队的晚餐，又特意拍了一盘黄瓜，切了一盘火腿肠，炒了一盘蒜苔肉丝、一盘鸡蛋炒韭菜，还有一小汤盆的水煮肉片。最后，煮了一小锅面条，算是接风面。虽说比较简朴，对连队来说也算丰盛。桌子上没有酒，摆放着两瓶大可乐和大雪碧。连队正课时间，是不允许喝酒的。
　　 连长跟指导员交换了一下眼色，招呼了一声，“小秦，你也知道连队就这个条件。炊事班长为大家简单准备了这桌饭，就算是为你的来队接风洗尘了。”
　　 “是我给连队添麻烦了！”秦枫客气地跟了一句。
　　 说话间，炊事班长已经把大家的杯子都倒上饮料。
　　 连长站了起来，习惯地伸出三个手指，“大家都端起杯来，我说三个意思。第一，欢迎小秦来队。”连长说着话，把头转过去看着鲁少山小两口子，“这第二呢，祝愿你们两口子好好团聚。第三，就是希望小秦能多支持支持鲁班长的工作。”
　　 连长的话音刚落，指导员就带头鼓起掌来。
　　 掌声过后，大家举起杯子，不约而同地说：“干！”
　　 这个聚餐的场面，秦枫并不陌生……
　　 三杯喝罢。
　　 杨松其实是个不太喜欢热闹的人，眼看鲁少山两口子明里暗里地较着劲儿，他有点着急，于是就抢话了，“我提议一下，鲁班长小两口很久没有见面了，今天他们团聚了，这算不算久别胜新婚啊？”
　　 “算！”炊事班长笑着起哄。
　　 “算！”两个战士也笑着起哄。
　　 “既然算，鲁班长，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应该单独表示一下啊？”
　　 “鲁班长，来一个！来一个！”
　　 此时的鲁少山不知道该怎么办。跟媳妇套近乎，他觉得自己没面子。现在不表示表示，也说不过去。他进退两难……坐在旁边的秦枫眼看着鲁少山的窘态，心里愈发地高兴。
　　 杨松心里明白，两个还是有点尴尬，得制造点氛围让鲁少山跟媳妇低低头。他起身走了过来，拍了拍鲁少山的肩膀说：“鲁班长，你要知道啊，你媳妇突然来队，这幸福来得是不是有点突然？”
　　 鲁少山看着杨松，无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啊。幸福来了，你是该主动一下。”
　　 这时，连长指导员也发话支持。
　　 鲁少山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便硬着头皮挪了挪杯子，看着秦枫说：“既然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和大家都这样认为，那我敬你一杯。”
　　 秦枫抬着头，装着没看见。
　　 鲁少山尴尬地端着杯子。
　　 指导员发现情况不对劲，忙着打圆场，“鲁班长，你想敬一杯吧，诚意没到！你说你敬一杯，就好好说话嘛！怎么还说大家让你敬的？好像就不是你愿意敬的？！”
　　 指导员的几句话，一下子点破了鲁少山的那点心事。
　　 鲁少山是不想低头的。
　　 秦枫看得心里直乐，可又不想表露出来，就装着害羞的样子低下了头。
　　 鲁少山没有办法了，就强装笑颜地说：“媳妇，你大老远来了，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秦枫两眼直直地盯着鲁少山，心里想：我大老远来队，还不是拜你所赐吗？你这一句安慰的话，就想打发了我啊？没门！想到这里，她继续盯着鲁少山，就是不说话。
　　 杨松看局面还是没有多少好转。他走到了秦枫面前，“弟妹啊！你远道而来，是辛苦！我们的鲁班长忙于线路巡检，还得爬山越沟的，也辛苦了一天了。要不你们两个就为彼此的辛苦干一杯吧！”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的炊事班长插话了，“鲁班长，你们这点辛苦算什么啊？”大家把眼光聚了过去，就听炊事班长继续说，“今天晚上，你们才辛苦呢！”
　　 片刻安静之后，引来了大家一阵笑声。
　　 “好吧！就为辛苦干杯！”秦枫说完话，似乎觉得不对劲。片刻之后，她就羞红了脸。为了遮掩和转移羞涩的样子，她挪了挪杯子跟鲁少山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餐后，几个人边走边聊离开了食堂。
　　 夜风吹来，一排排低矮的部队营房在灯光的映衬下更加整齐。杨松掏出手机看了看，信号满格，没有一个来电显示，谁都不会注意到他脸上飞快掠过的一丝怅然。合上手机，他快走了几步追上指导员。
　　 杨松把指导员拉到了一边，悄声低语地简要汇报了秦枫此次突然来队的想法。
　　 指导员听后，没有感到吃惊，“我早察觉到他们两口子有点反常，原来是这个情况。这样吧，一会儿你送他们去招待所，顺便再做做工作，争取今晚能有所好转。”
　　 “这两口子就像一对犟驴，真是一家人啊。”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跟上来。指导员招呼了一下连长，让杨松送鲁少山小两口子去连队的临时来队住房……
　　
　　 四
　　 三个人走进了一个独门小院，几间平房就是连队的临时来队住房。由于连队地处偏僻的山区，条件相对艰苦，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很少有家属来队的。
　　 早有战士帮着打开了105房间，屋里的灯是开的。只见房内两张双人床，床的对面方柜上摆放着一台21寸的电视机，一对圆口木椅靠着窗户，中间搁放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壶热水、两个茶杯和几小包茶叶袋。
　　 进了房间，杨松打开电视机，就忙着调电视节目。在他看来，室内有点电视的画面和声音更容易减少他们两口子的尴尬。音量调低一点，不影响交流。调好以后，他回头看见秦枫还站着，就指了指靠进门的床，说：“弟妹啊，你还不赶紧坐下，都累了一天了。”
　　 秦枫把随身挎的小包往床里一扔，就坐在了床上。
　　 这时，杨松才注意到秦枫没带行李，就说话了，“弟妹，这次来队，两手空空的，也不惦记着给鲁班长带点什么好吃的。”
　　 “副连长，我这次来得有点急，也没准备什么。你别见笑啊！”
　　 “不会不会的。”杨松转头对鲁少山说，“鲁班长，有没有洗漱用品？”
　　 鲁少山知道副连长的意思，就说：“副连长，一会儿我就去军人服务社。”其实，鲁少山见到秦枫的第一眼，心里的气就消了一大半了。媳妇看上去面色有点憔悴，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觉的原因。想想自己十八岁当兵，已是三期士官了。同年入伍的战友，大部分已经退伍了，可鲁少山舍不得离开部队，他深深地爱看这身绿军装。自从结婚以后，秦枫就一直支持自己留在部队，宁愿一个人在家照顾公婆操持家务，真是挺不容易的……想到这些，鲁少山的心里就有愧疚感。他想，是该给媳妇买点好吃的了。对，还有营养品，得补补。
　　 鲁少山边想边忙活着。他把茶杯里沏好茶水，一杯递补给杨松，一杯递给了秦枫，就转身离开了。
　　 杨松坐在了靠窗的木椅上，捧着茶水，对着吹了吹口气。然后，对秦枫说：“弟妹，你这次来，可真轻松啊。”
　　 “还可以吧。”
　　 “你看看你，这一次来，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可千万别带着委屈和负担啊！”
　　 秦枫苦笑了一下，心里想，我就是带着委屈来算账的。
　　 杨松见秦枫低头不语，就主动说起来，“你们的事，我了解一点。都是鲁班长的错，他这个人的倔脾气，你是知道的。”
　　 秦枫点点头附和着，可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没法说出来。
　　 “你也来了，鲁班长你也见到了，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没有想法！他不是说离婚吗？我来就是跟他离婚的。”秦枫说着这话，眼睛已经盈满了泪水。
　　 杨松看出来了秦枫还在赌气，就忙着解释，“鲁班长那是说气话！”
　　 “说气话，就该欺负我？我气就气在他不把我当家里人，还蛮不讲理。”
　　 “可也不能因为一时的气话就较真嘛！”
　　 “我要不较真，能来吗？不就是离婚嘛！”
　　 杨松明白，秦枫说说心里的气话，就会好的，“弟妹，你也来了。有什么气，就狠狠地对鲁班长撒。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了！”
　　 “我可不敢惹他，瞧他今晚那神气的样子。”
　　 “他还神气？一晚上你都没搭理他。他神气什么？他是欠收拾！你好好收拾收拾他，看他还牛不牛了！”
　　 杨松这么一说，秦枫想着饭桌上的事，忍不住地笑了。
　　 望着秦枫单纯的笑脸，杨松甚至有些羡慕，他是把自己的苦涩悄悄装在心里。
　　 两个继续闲聊着，压在秦枫心中的火气也慢慢消退了。
　　 说话间，鲁少山回来了。
　　 杨松迎了上去，拿着鲁少山买的东西，嘴里念叨：“洗漱的。”又从方便袋里拿出几包零食和营养品，就开起了玩笑：“鲁班长，可以啊！还挺会照顾媳妇啊。给媳妇买的零食，你可别偷吃啊！”
　　 秦枫虽然对鲁少山有气，但听着心里还是暖暖的。
　　 鲁少山苦笑着。
　　 杨松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问道：“弟妹，这次你突然从老家来，跟家里说了没有？”
　　 秦枫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只顾气了，忘了说。”
　　 鲁少山直摇着脑袋苦笑。
　　 “真服了，你们两个！鲁班长，你打个电话跟家里说一下，也让家里人放心啊！”说着，就掏出手机递给了鲁少山。
　　 鲁少山拔通了家里的电话，“喂，妈，我是少山啊。”
　　 手机里传来鲁少山母亲的声音，“少山啊，你这是哪的电话啊？”
　　 “是我们副连长的手机。”
　　 “噢！少山啊，你媳妇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鲁少山听到母亲问秦枫的事，就打开了免提。他是想让秦枫听听家里人看不见她有多着急，就故作糊涂，“她什么也没说啊！”
　　 秦枫一想，也是，自从来队以后，还没跟鲁少山说过一句话呢。
　　 “你媳妇，这两天怎么看不到了？我正着急呢！前天早上看见她出门了。她也没说什么，我也没当什么事，以为她是出去玩。谁知道一天也没回来。又想，可能她是回娘家了。昨天也没看见她，你说这孩子，去哪儿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正愁地着急上火呢！”
　　 “妈，没事，她想去哪就去哪，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一个大活人，又不能丢了。”
　　 “瞧你这个没良心的，好像小枫不是你媳妇似的，怎么能这样说话。”
　　 一旁的秦枫，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实在过意不去，她没想到让婆婆操心了。于是，她抢过了手机，说：“妈，我没事，前天离家时忘了跟您说一声，让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