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往事】土坷垃窑烤红薯(散文) ——远去的旧时光之一
前两天,听同事说起大街上刚出炉的烤红薯,甜美可口,绵软清香,令馋嘴的大人小孩百吃不厌。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三四元甚至是五六元一个,已经远远超过冰糖葫芦的价钱,可谓是身居高价,于乡间土特中,算是凤毛麟角般的美味佳肴了。
对于这些七零后乃至八零九零后的幼儿园同事老师们来说,一个烤红薯已经成了现实中的美味珍馐了。其实那街上摆摊烤红薯的小生意人,弄几个红薯在烧着炭火的铁皮桶烤炉上来回翻腾一阵子,时间久些,外面会发现,一块块冒着热气、软啪啪的红薯块,裹着诱人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这淡雅清香中还散发着一种熟透了的焦嫩甜食气味。这气味生就能起到勾魂的作用。其实这对于出生于六零后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值得关注的美味佳肴,也并不是啥稀罕之物。早在少年时代,那时的土坷垃窑烤红薯在记忆中留下的美好印记,是当今任何地摊烤红薯都无可比拟的。
追逐少年时光,把现实与早年的梦境对接,蓦然回首,依稀影存。秋后的平川大地上,农民收过玉米后,在浇地耕田播种后不久,除了刚刚出土泛青的块块麦田,就是开着白花花棉絮的大块整方棉花地,间或有满地绿蔓的老秧和插秧红薯田。那时的野外田地属于村庄集体所有,村大队集体把地块划给下属的各个生产队小队耕种,各生产队由小队长带领社员进行田间劳动,独立进行生产核算。我们的父母都在生产队劳动,会跑的孩子们就跟在给生产队干活的父母的身边玩耍、调皮。赶上到大田里刨红薯的日子,便时常能吃到原汁原味的土坷垃窑烤出的红薯块。老秧山药的,插秧山药的土坷垃窑烤红薯,就成了我孩提时代最解饥解馋的绝佳美味食品。高水平的土坷垃窑烤出的红薯味道,绝对远远地优于现实的城乡街边烧烤的红薯。那种美妙的过往,犹如眼前。
一、挖坑烧窑
记忆中,几个小朋友在一位领头的孩子王带领下,选取一处靠近坡沿的地方作为烧窑的地点,首先刨制“窑坑”。一般情况使用双手扒拉,或者借用手边的锹镐甚至是木棍等工具,挖成一个尺数直径的圆坑,深度多半尺之上,也可稍微浅些,这与准备烧的甘薯多少有关,多则深些,少则浅些。挖好土坑后,在坑口底下掏洞,准备烧柴草时做灶门使用。之后便是手头巧有烧窑经验的大孩子做把式,再接着用土坷垃堆垒边缘的窑身。首先捡来馒头大的干土坷垃块,环绕着圆形土坑的周围堆垒,上面一层层逐渐缩小直径,逐步进行合拢。所采用的土坷垃也逐渐变小,最后围成一个尖顶,用一小块土坷垃把窑顶封死。这样就把一个烤甘薯的土坷垃窑体垒成了。
之后,孩子王分配各自任务,先派遣两人到红薯地里捡拾红薯,再把余下的孩子派到附近找干燥的柴草拿来点火烧窑。火种来自吸烟的家长,燃烧物就近取材。有干豆秸,干燥的小树枝,玉米地里的干叶子,甚至一些干燥的棉花叶子,半干的花生蔓等等。凡是可以引燃的植物枝丫、叶子,都是烧窑的燃料。这些孩子们忙忙活活地一趟趟捧着手中捡拾的可燃物,小跑着送到烧窑的“师傅”手边,又急急忙忙继续去周围更远一些的地方去寻找柴草,恰如工蜂采蜜飞回蜂房后再次抖翅出发一样,争先恐后、毫不懈怠地劳作。他们欢笑着,叫喊着,比赛谁拿回的柴草多些,为柴草的多少和烧窑“师傅”争长道短,甚至互相奚落、谩骂,最后被旁边指挥烧窑的孩子王催促着继续觅拾柴草,心甘情愿或者满心不服地继续那种柴草采集活动。
窑体内部,火苗已经呼呼地燃起,整个土坷垃窑体被火舌吞舔,青烟或浓或淡,袅袅升天。火焰烧烤之处神秘诱人,孩子们欢笑着、闹腾着,把运来的好多柴草放置在窑体旁边,为旺旺的火苗增添后劲。偶尔拿来的柴草不太干燥,被“烧窑师傅”塞进窑门,便会产生浓重的黑烟,火苗不再燃烧。这守把着窑门的把式也有办法,闭上眼睛,把嘴对准窑门的柴草,运足口气,鼓起嘴巴,使劲对着窑门缓缓吹气,一阵吹动之后,火苗又开始呼呼升腾。那个吹气的孩子,被柴草烟气熏得发出几声剧烈咳嗽,泪眼叭嚓地接着往窑门口添柴,且嘴里骂骂唧唧的,怪刚才的柴草不干,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了。随后让旁边的孩子王再下命令:“都捡干柴禾,要不,烧熟山药喽不给分,馋死活该!”
按令执行,大家再不敢捡拾湿柴,孩子王的威力巨大,窑内火势熊熊。
二、装窑烤薯
半个多小时后,窑体的土坷垃块已经烧得非常烫手,用唾沫使劲吐一下,土坷垃上发出“咝咝”的声响。这预示着窑体已经烧得够火号,足以能烤熟之后装进去薯块了。
这时,那些专门去甘薯地捡薯块的孩子们,已经把捡来的薯块放在窑边,孩子王查点数量,看谁运来的薯块多,以备出窑时给与奖励。这些运薯块的孩子,都是些胆大的,一般是在生产队刨甘薯的田里偷偷拾回来一些,或者趴在甘薯地里使劲用手刨出来一些薯块。这要是赶上巡田看地的,被发现后少不了一顿恐吓谩骂,甚至是一顿胖揍。然这些孩子为了多分两块好吃的烤薯块,就忘记了面临的麻烦,变得胆肥了。偷窃与捡拾结合,运回填窑的食物,满心期待烧烤后的美味佳肴填饱肚皮,享受那种神仙难求的烫嘴薯香……
待火候正好。“烧窑师傅”拿起薯块,先打掉窑顶最上端的土坷垃,通过顶端显出小洞,把生薯块一个个从上面放进去,边放边推下窑体的土坷垃,这些烧热的土坷垃不断地和放进去的红薯块偎在一起。等把生薯块放完了,再把所有烧过后剩余的土坷垃都填进窑坑。最后,大家手捧黄土,用旁边的黄土把窑坑覆盖好。“烧窑师傅”和孩子王轮流跳上去,用双脚在窑坑上面的黄土上使劲跺上一阵,填窑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些生薯块在滚烫的热土中接受蒸烤,之后会慢慢熟透。孩子王则命令大家四散玩耍,要等待一个小时左右再来汇合,瓜分美食。
之后的分享美味是件快乐的事情,但往往也会伴着争抢斗骂,难得有几次和平共处、其乐融融之时。偶尔还会因走漏消息,被远处知情而赶来的大孩子们抢夺,甚至全锅端走,只留下些烤糊或不熟的劣质薯块,弄得哭爹骂娘,不欢而散。可毕竟和平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多。
那软烫稀啪的甜美薯块,托在手里使劲用嘴吹着热气,笑盈满面。吹净上面的土灰,轻轻放进嘴里一咬,烫烫的、甜甜的、软软的,逗人食欲,勾人馋虫,怦然心动,惹人喜爱。美美地吃上一阵,顿觉神仙美宴不及,令人陶醉。经年后,那种感受依旧于心中缠绵回味,至今挥洒不散。
童年时光随岁月湮灭,之后再不能随心而乐。多年来的困顿惆怅,已失去了宽泛自由的纯真梦想。期待暮老之后的某岁某时,能有机会再次享受童趣,学陶公南山采菊荷锄,种豆掘薯;拾柴捡禾,攀窑吹火。追梦类童年般返璞归真,再回味那细甜甘美的薯块滋味……
2018-12-23周日(数九次日,蜗居于宅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