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五年】十方院的腊梅开了(散文)
早就听说鹿泉十方院的腊梅了,上个周日听友人说“十方院的腊梅开了”,于是,周日,三九第一天,趁着正午的暖阳,驱车来到鹿泉十方院。路很好跑,从槐安路向西北,只在山前大道北折,太平河南岸西行,几乎是一线直达,40分钟就到了。
正值中午,游人寥寥。走进悬挂着“河北省道学院”牌子的琉璃瓦门楼,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寻香抬眼,几个人正围在西厢房廊檐之下,一丛灌木旁安静却也是雀跃般拍照,想必,那便是传说中的腊梅了。
果然!走近前来,那腊梅开得正盛。几株胳膊粗的树干从一块虬根上或直竖或斜伸,至一人高处便生出枝桠,丫丫叉叉延展开来,扩散成一片十余见方的树冠,占据了不大的四合庭院的西面大半个空间。那枝桠之上,黄豆大的花蕾,樱桃大的花苞,金钱大的花朵,娇嫩金黄,密密匝匝爬满了个满满当当。像春天里榆钱的串串那么密,那么多,只是枝杈上多了一份翘棱的骨感;像珠宝店蜜蜡的珠珠那么润,只是多了一股浓郁的芬芳;如秋天糖醋栗子那么丰满,但显然增添了娇嫩的金黄。开得最艳丽的几朵,低垂着花面,仰视就可见花心的几瓣,细画着几缕血丝,更像温润的田黄里的鸡血石,令人忍不住要去赏玩。正午冬日的阳光从翘起的屋檐间斜照过来,那花蕾更加娇嫩,花苞更加晶莹,花瓣更为剔透,像点亮的一盏一盏鹅黄的小夜灯,点亮了人们的心灵。人在花下,香入鼻间,周身洋溢着温馨、安宁与煦暖。
据这里的道人说,今年暖冬,天旱,腊梅开得早,也是近几年开得最盛的一年,而且,这株腊梅花期很长,从今年冬月完全绽放,可以一直开到来年二月十五真元节——太上老君的诞辰日。那时,十方院将举办盛大的法会,各地信众聚集腊梅树下,人头攒动,香烟缭绕,烟火香气与腊梅香气混合,自成盛景。
这棵腊梅已经300余年了,有鹿泉市人们政府系在其上的保护牌为证——国家二级古树,编号0032,腊梅科,腊梅属,树龄300年。
查阅资料发现,这腊梅原是蜡梅,因其花瓣上有耐冻的一层蜡质,又黄如蜜蜡而得名,后来,又因此花常在腊月开放,也就以讹传讹,被称为腊梅了。而且,据知,因其耐寒,这腊梅才是冬日里唯一绽放的花卉,被称作寒梅、冬梅,其它梅种大都绽放于初春,不及腊梅耐寒,常做迎春之物的。
腊梅耐寒,真正的凌寒独开,比起“我花开处百花杀”的菊花来,更加名副其实,也因此让那些饱学且贫寒之士青睐有加。文人雅士争相追逐,谓之“岁寒三友”;迁客骚人自比自况,称为君子之风。国画中把梅列为兰梅竹菊“四君子画”,就是看中了它孤傲坚毅的高风亮节的。诗词歌赋咏梅的句子就更多了,专用于腊梅的,我觉得还是宋人更多一些,也写得最好。白玉蟾的《蜡梅》最具形象感:
破苍如凝蜡,
粘枝似滴酥。
恍疑菩萨面,
初以粉金涂。
陈师道在《和豫章公黄梅》里却更注重腊梅的仪态:
色轻花更艳,
体弱香自永。
玉质金作裳,
山明风弄影。
王十朋就更有意思了,他像个专门研究过又极为善解人意的科学家,提示着人们,千万不要把“蜡梅”误认为“腊梅”,却很能理解并容忍人们那么称呼它,颇有意味。
非蜡复非梅,
梅将蜡染腮。
游蜂见还讶,
疑自蜜中来。
就在这座小院子里,也就在这一丛梅树的南侧,一丛青竹正不足一仞,一棵青松已枝迫苍天,莫不是这道观的主人有意而为之?
在花语里,称腊梅为慈爱之心,高尚的心灵。我觉得,生长在十方院里的腊梅,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腊梅的花朵,只要是绽放着的,总是向下俯视着的,从不见一朵花面向天,这就很有意思了。依稀想起,念书时候的我曾经画过竹子,毕业的时候,班长在我的《毕业纪念册》给我的留言是:“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当时我只想,这是班长对我的提醒与鞭策,后来才发现,这里还包含有我的名字“晔”,我的笔名“叶中华”,也慢慢悟到了那对仗工整的语句里,那份辩证的睿智。
忽然想起林和靖了,他也是宋代人,一生不仕不娶,隐居在钱塘西湖孤山之上,以植梅养鹤为业,唤做“梅妻鹤子”,传为佳话。其《山园小梅》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更是脍炙人口。只是这十方院没有水,我来的也不是夜间,不得体味其暗香的意味。还有卢梅坡呢,“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恰切之至。又因今冬一直未雪,颇为遗憾,不过,要是真的大雪压枝了,那十方院的腊梅还会开得这么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