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上午，三天的葬礼过后，奶奶入土为安。十五早上，我和二姐、姐夫准备返回我们各自谋生的地方。姐夫和姐姐在湖北宜昌谋生，我在四川南充。姐夫有自己的小车，我可以坐他的车到宜昌后，再乘坐火车到南充。一路上，我们姐妹聊了许多……
　　 很少回故乡的我，也很少和姐姐相聚，更谈不上促膝谈心了。这次若不是为了送奶奶最后一程，大家都从外地赶回来了，或许也难得有相聚的机会。少了相聚的机会，自然难以听到彼此间的倾诉，有很多事，我是不知道的，有的人，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到底变得怎样令人费解。姐姐和我说起了小婶。
　　 说到小婶，姐姐先是告诉我，就在奶奶登仙后的三天里，有亲友来吊唁时，送了被，这其中就有姐夫的好友送的上好的被。按规矩，姐夫的好友来吊唁，他们冲的是姐夫的面子，所以吊唁时带来的被，也该归姐夫、姐姐所有。但小婶暗中调包，把别人送的质量差些的被拿给姐姐，说是姐夫的好友送的，却私下里把姐夫的好友送的上等被收起来了。
　　 小婶这样做，让姐姐很不高兴，她认为小婶既贪婪又把别人当傻子，很没人情味。就在姐夫好友进灵堂跪拜的那一刻，姐姐就看到了他们手里提的被，她心里有印象。小婶来这一出，二姐心知肚明。
　　 说到小婶的种种令人不快的行为，姐姐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扯得远了。她说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至今都让她耿耿于怀。
　　 那年的某一天，小叔打电话给在湖北的姐夫和姐姐，要他们夫妻借二十万元钱给小叔投资到生意里去。小叔当时还许诺，一年付两万的利息给姐夫。
　　 当时姐夫手里没那么多钱，就找他弟弟借十万元，凑齐二十万后借给了小叔。
　　 一年后，小婶还钱给二姐。
　　 还钱的那天，小婶把现金一捆一捆装进了二姐的皮包里。二姐的皮包里本来已经装了不少诸如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已经装不下二十二万元钱了，小婶便从自家找了一个小皮包，小皮包太小了，硬塞下去刚好装满了剩下的钱。
　　 钱点数装好以后，二姐把皮包放在大姐夫的车上，同他们回了家。
　　 过了几天，二姐接到小婶打来的电话，说她还钱给二姐时，那个小皮包的旁边小袋里本来还有以前放进去的两万元钱没拿出来。她要二姐找找看，然后还给她。
　　 二姐听小婶这么一说，大吃一惊，凭直觉，她不相信那个小皮包的旁边袋子里能装得下两万元钱。但她还是决定再看看那个小皮包里的侧包是否还有钱。
　　 仔细一看，小皮包的一侧小包里还有一千三百元钱。二姐赶紧打电话告诉小婶。可小婶不相信二姐说的，仍然坚持说她还有两万元装在那小皮包的另一侧小袋子里。二姐那时又气又急，气的是明明还钱时，是经小婶自己和二姐两个人点数过了才装好的，如今反而说不止二十二万；急的是，她一口咬定她的小皮包里本来就有钱，而这事又没见证人，二姐自己拿钱放到小皮包一侧的小袋子里试验过了，确实装不下两万元钱，她告诉小婶，小婶依然坚持她的说话，这可让二姐和姐夫百口莫辩，苦恼不已。她们打算择机亲自去小婶家跟她说清一些事实。
　　 就在二姐到姨妈家赴喜宴的那天，正在吃饭的二姐再次接到小婶的电话，越发说得离谱了。她竟然说那小皮包里应该还有八万元钱，连两万都不止。二姐顿时气得哭起来，无论她说什么，小婶也不相信，万般无奈之下，二姐只得说出那句她平时从不轻易说出口的话，那是一个人遭到冤枉，无力申诉时，似乎是唯一能表明自己清白的赌咒，她对小婶说：“既然你非要一口咬定你的小皮包里本来就有八万元钱，现在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说，我拿两个孩子来赌咒，如果我拿了你的八万元钱，老天怎样惩罚都行。”
　　 小婶听二姐说到这个份上，她这才改变口气，说：“那我自己在家里再找找。”
　　 二姐没有把拿孩子赌咒的事告诉姐夫，她清楚姐夫爱子如命，如果知道二姐为了证明清白不惜拿孩子赌咒，那他会找二姐发难，找叔婶讨说法，甚至闹翻天。
　　 二姐最终决定打电话给小叔，告诉他自己所受的冤屈，好在小叔知道后在电话里骂小婶早已被钱变成了神经病，成天把钱藏这里，藏那里，一旦记不起，找不到了就发疯乱怪人。小叔劝姐姐不要跟小婶计较。
　　 二姐见小叔说了公道话，也就忍下了，没去小婶家找她对质。
　　 这件事过去几年，小婶至今还欠二姐一句道歉。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全然不顾二姐那时气得只差抹脖子上吊了。
　　 二姐趁姐夫在高速路旁的服务区停车上洗手间那一阵告诉我这一切时，她的眼泪没能忍住，还是流下来了。等姐夫上车看到哭诉过后的二姐，他问二姐怎么了，二姐这才说出瞒了姐夫几年的事情。
　　 姐夫只说了一句：“我们当初就不该借钱给你叔婶，她闹来闹去，其实就是不甘心出两万元的利息钱。借了钱给她，到最后反而受一肚子气，还要拿孩子赌咒才罢休。”
　　 说完这一句话后，姐夫一路沉默不语。
　　 作为开了几年小车，常在高速上跑，从不出错的老司机，姐夫那天偏偏跑错了道，本该上岳宜高速，他却开到了岳常高速上去了，车子白跑了一个多小时。我当时挺纳闷，想不通姐夫怎么会跑错。
　　 到达宜昌后，姐夫这才说他听到姐姐拿孩子跟小婶赌咒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顿时卡壳了，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