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门(微小说)
峰子家的日子这几年越过越红火。他爷爷逢人就说,这都仰仗他家的屋场风水好,特别是门楼位置好。
峰子家的屋场门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时峰子爷爷特意花高价从赣州请了个风水先生。那个风水先生又是测罗盘,又是过房号,最后选上了现在的屋址。风水先生还说,只要按他测定的位置建房,30年后保证大发。如今刚好过了30年,峰子家真发了,而且越来越发。
因而峰子爷爷爱护那门楼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不要说碰、撞,连稍为重一点敲打都不允许的。他说,门楼有门神,保财又保人。每当吃早饭前,峰子爷爷还会端着一碗饭,向着门虔诚地鞠上三躬,口里不知喃喃地祈祷着什么。有了老爷子这样的举动,全家人对这门那是又敬又畏,跨过这门时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亵渎了“门神”。
早些年,峰子家乡不少人都办起了小型加工厂,外出打工回来的峰子也不甘示弱,办了一个加工米厂。
凭着打工期间所学来的东西,加上父子俩勤劳诚信,他家的加工米厂越办越红火,规模也不断扩大。当初一起办厂的不少人都面临着关闭的境地,有的甚至转行了,唯独峰子家的加工米厂一支独放,红红火火的。
峰子爷爷逢人就说:“这都是我家‘门神’保佑的,不然厂子怎么会有这样兴旺?”
不久,头脑灵活的峰子惊喜地发现,农村的运输市场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就萌发了买车跑运输的念头。
峰子爸爸听后倒没有说什么,可他的爷爷死活不同意,说峰子是败家子,好端端的厂子不去办,买什么车跑什么运输?但不管老爷子怎么反对,那车还是买回来了。
车子一开到家就遇到了麻烦,门只有一米来宽,车子根本开不进去,若要把车子开进去,除非把门拆掉。
可这门是老爷子的命根子,峰子暂时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好把车子停在了外面。
偶有一日,峰子突然叫老爷子坐他的车去县城逛一逛。几十里的山路,眨眼间就到了。老爷子想起平日坐班车去县城的那种颠簸拥挤的情景,看着眼前这方便舒适的车子,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心里嘀咕着:“这车子,看来还是买对了。”
后来,峰子隔三岔五地邀请老爷子坐车去县城逛逛。
老爷子有事没事地总爱在车子边转悠一圈。有一天,他又转到车子边,猛然发现原来崭新锃亮的车子到处布满了污泥,他心痛得要命,嘴里不停地骂道:“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吗?”
他急忙叫来峰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小子平时做了什么缺德事?”
峰子表面上说没有,心里却在窃笑。他一本正经地告诉爷爷:“听说现在外面有好多偷车的贼,专偷好车,像我们这样几十万的车子如果被偷了,那可不得了!”
老爷子一听有偷车的,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急切地问:“那你说这车子放在哪里最安全?”
峰子慢悠悠地说:“爷爷,这车子如果能放在咱家的院子里,再锁上院门,就平安无事了。不过,要把车子放在院子里,这门可就要……”
老爷子一听要动门楼,心一下子就像刀绞一样的痛,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可一想到如果车子放在外面被偷了,这损失就更大了。他什么也没有说,独自默默地离去了。
不久,老爷子通过峰子的父亲告诉他可以动手改门楼了。那天,老爷子独自躲在房间里,又是焚香又是跪拜,紧闭着眼,念念有词,似乎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似的。
就这样,峰子顺利地把车开进了院子里,满足了他的心愿,心里乐滋滋的。
跑车几个月,他就赚回来了大把的钞票,他把老宅子彻底翻修了一番,两扇威武的朱红大铁门立在了原来门楼的位置上。老爷子看着一家平安无事,心里的疙瘩一下子解开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可没过半年,峰子又要开商店,因为他家屋后是一条大马路,人流车流特别多,他准备在后墙上开个大点的后门,再在门外开个商店。
峰子把自己的设想告诉家里人,这一回,老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打死也不同意。他说,店门正对着一条排水沟,按照农村的风俗,不吉利,峰子淡淡地说:“既然你老不同意,那就等等再说吧。”
没几天,老爷子突然被闺女接走了,住了个把月,当他回到家里,发现后墙多了一扇耀眼的玻璃门,门外还有一个摆着杂货的商店。
老爷子顿时气得胡子不停地抖动,什么也没说就病倒了。
峰子很是着急,专门请了乡里最好的医生给老爷子治病,又让妻子悉心照顾。
在妻子的悉心照顾下,身体恢复了,他就把老爷子请到店里来坐一坐,陪着他聊聊天。后来生意繁忙,他一个人打不开点,干脆就叫老爷子收钱。老爷子一边收着钱,一边听着来往的顾客直夸他的孙子脑瓜灵活、懂得经营,是个做生意的料。听着这些话,老爷子不时也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渐渐地,老爷子变得开心起来了,笑声也爽朗了,紧锁许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望着来往不断的顾客,他突然明白了:这门呀,该开的时候还真的要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