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北】北大荒的野味(随笔)
1968年冬天我们刚到黑龙江二龙山农场不久,就认识了哈尔滨知青张同顺,他和老职工唐茂成很熟。春节前唐茂成送老婆回家过年的日子,托张同顺照管家里。一天张同顺找到我,还有王铁鹏和贾杰去唐家玩。在唐茂成家看见门口吊着两只冻得硬邦邦野兔,他就动心了,要请我们吃野兔炖鸡。于是张从鸡窝里掏了一只活母鸡,给宰杀了,然后取下一只野兔,给剥了皮,把它们剁成块,放在大锅里炖。我们在屋里打扑克牌等候。过了一个时辰,他端上热气腾腾的一盆野兔炖母鸡,满屋飘香。我们趁着热,就着从食堂买来的馒头,一会儿就全部消灭了。
人家说,野兔和什么动物一起炖,就是什么味儿。果然如此,每口都是鸡的香味,只是吃到野兔时,肉丝有点粗,稍微有点土性气味。
这是我到北大荒的第一次吃野味。
1969年北京知青来了,当时正值麦收,吃的馒头是发芽小麦做的,很粘,不好往肚子里咽。而且每天三顿菜汤,吃不上一点肉和油星,给大家馋坏了。有一天几个北京的小知青在食堂的走道里逮着了一只狗,他们用叉子、铁锨、锄头将狗活活打死,然后被他们拖走了,拿到老乡家炖熟,晚上偷偷端回宿舍给大家品尝。这是我第一次尝狗肉,就是有点腥,吃着很不舒服。
同年秋天连队鹿圈的鹿因为发情而死了一头,连里决定拉到食堂给兵团战士们改善伙食。那时候,没有什么厨师,只有一个老职工会炒大锅菜。当时也没有什么蔬菜,只有刚刚收获的土豆,于是大师傅做了个鹿肉片炒土豆片。很久吃不到腥荤,大家吃着觉得很香很香。尽管人均吃不到几片鹿肉,但是那也是一种荤香,也能解点馋。以后凡是连队的鹿队死了鹿(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发情而死亡的),我们都能够在食堂里吃到鹿肉。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上海知青用从家里带来的年糕片拿到老乡家去炒鹿肉,那叫香,真正的淮阳风味,吃不出那片是年糕那片是鹿肉。由于他们烹调的好,赢得了大家赞赏。
1970年我们连马号的一匹马被饲养员喂得撑死了,经过营部兽医鉴定没有传染疾病后,连里决定拉到食堂餐了.那匹马很大。先是给老职工每家分点马肉,剩下的连队食堂就炖了,卖给知青吃,算做改善生活。在一年到头很少看见肉的日子里,这马肉也是一样的香,没看见哪位不吃的,连女同胞都不落后。据战友们反映,和他们曾经吃过的驴肉相似,就是比驴肉肥一点,肉质细一点.吃着马肉,天津的战友就讲起了在天津北马路北大关附近著名的"曹记驴肉",人们边念叨,边吃肉.看得出来不但嘴里嚼着香,心里想着也是那么香.
那年冬天一个晚上我已经睡下,北京知青杨子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来到我床前,非得让我开开荤,我迷迷糊糊吃了一块肉,有点蒜瓣肉似的,有一点酸口。杨子告诉我,这是他们逮着的一只猫,剥皮后给炖了。我听着有点?的慌,后悔吃了这一块猫肉.
尽管马肉猫肉不是传统上说的野生的动物,可在城市长大的我们毕竟从来没有吃过,也不敢胡乱吃.在这里把它们归类为野味,也说明当年的我们也有野性的味道.
1972年我们六团跃进水库修好后,我们连队前面的长水河的河水逐渐上涨,我们可以乘船在长水河里打鱼了。麦收时节连队食堂打来鱼,用油炸鱼慰劳大家。北大荒没有我们熟悉的鲫鱼,拐子,黄花鱼等。(其实那个年代我们仅知道这么几种鱼)。那些大大小小的鱼虽然我们叫不上名,吃起来却是分外香。1973年我们在乌苏里江边卸煤也是吃油炸鱼,在兵团这是最简单的制作方法了。乌苏里江鱼比二龙山跃进水库的更大更鲜美,应该叫做江鱼。那里也有大马哈鱼,可我们那时不懂其它门类的鱼,至今回忆起来吃了不少种,但是叫不上名字来。
1973年冬天在24团8连伐木,天津知青刘同学从老乡那里拿来10多条狗鱼,那是老乡在小河沟里破开冰层捞上来的。我们用饭盒把狗鱼煮熟,每人一条,蘸着盐水,吃着很香啊。那是特定年代的“水煮鱼”。
1974年夏天在24团四营部,一位朋友从山上干活回来,给我一朵新采的木耳,直径有银元大小,我把它泡在吃饭用的搪瓷盆里,过了一会儿,就变成10多公分的大木耳了,像一朵盛开的花。因为我是回民,中午食堂吃大肉炒的菜,于是我就在木耳里拌了一点盐就着馒头生吃了。虽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但我感觉那是野生植物,是营养品,肯定对身体有好处。
我们曾经在六团参加过“小秋收”,采集了很多橡子、蘑菇、木耳、五味子等山货,到后来都统一上缴到团里了,也没尝过,也不敢瞎吃。
在6团25连时候吃过一次狍子肉,记不清在哪个老乡家。听说,连队有战友曾吃了狼肉、熊肉和野猪肉。我却没看见过。
在那少有腥荤的年代,这些野味没有精细烹制的,有时还带着血腥土腥味道,而且都是廉价的,可我现在想起来,仍然鲜美无比,比起现在吃过的山珍海味要强的多,贵重的多,感觉就像当年朱元璋吃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一样。我想念那时期的野味。因为那些野味包含着我们许多许多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