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众里寻他千百度(散文)
丰惠古镇曾是上虞古县城,依傍在奔流不息的浙东大运河旁。南北群山叠翠,东西舟楫逐流;街宽巷深,桥陌纵横;元明府邸粉墙黛瓦,晚清民居错落有致。如果重返丰惠古城,闭上眼睛,脑海里留存的一幕幕,依然都是旧时的记忆。
曾经以为这些历经千年的古迹,在不久的将来,终将被钢筋混泥土所取代,具有千年县治历史的古城古貌也将被时代的潮流所湮没,远古的文明到此嘎然而止。然而,时至今日丰惠古城不但没有从此衰落,相反,正以一种极其难得的古风古貌展现在世人面前。
冬日的一天,久雨初晴。从古城东门步行进入东大街,进城第一眼映入的便是启文门大牌坊,双重飞檐,斗拱挑角,黑色琉璃盖顶,五彩构架支托,巍峨挺拔。穿过牌坊,踏上了古镇的东大街,踏上了青石板铺就的街路,感觉一颗躁动的心似乎就在此刻安宁了下来,耳边犹如清丽、悠远的小提琴声在浅浅轻轻流淌,江南古镇特有的安然、恬淡、典雅的风,把我们整个包裹了起来。缓缓地在街路上信步游走,经过“经正书院”旧址,在高大雄伟的“九狮”古桥边上用手机给自己留影;不远处高耸的跨界街门和圆形的马头墙,似乎在招来行人;沿街的茶肆酒楼书斋,围栏挑檐雕花门窗,一式的晚清民初的徽式建筑,粉墙黛瓦,画栋雕梁;在北门弄口科第坊,只剩日寇轰炸以后残存的两只“科第坊”牌坊立柱,孤零零的耸立在那里,展示着残留在它上面古老的精美绝伦的石雕艺术。站在牌坊柱旁边,抚摸着被风雨剥蚀变得光滑的石柱,仿佛是在触摸被岁月带走的历史。沿河的一排房舍不知何时被改成了单面街,街面变得宽广了许多,一口民国时期古城的传奇女人“八太娘”为抗旱出资捐建的新式自由井,醒目地出现在学宫前广场东南角,水泥浇筑的方形井圈上面镌刻的“民国廿三年造”黑色楷体大字,吸引了一些过往的游人驻足观看。
过了学宫前广场到了有名的济富桥,再向西走就是西大街,进入了丰惠古镇历来最为繁华的商业路段。我们漫步在古城的西大街上,存心探寻那些上千年来活跃在古城文明发展史上的仁人志士、先驱大贤,历朝政商要员的府邸台门。想看看如今隐没在曲弄深巷、背街大院的古城之魂,时代精英的宅第今何在?历史永远不会忘记,宋皇南渡,明清逐鹿,四明鏖战,天灾兵燹,世事兴衰,古城丰惠的历史上曾经涌现的无数的先贤名臣、仁人志士,他们必定依然灿若星辰一般在古城蔚蓝的星空里熠熠生辉。
四十里运河奔流不息,由西向东穿越丰惠古城,在陆上交通尚不发达的老时光,船撸舟楫、乌蓬小船是水乡小城独有的风景。
在西大街的县前街口,我们良久站立,凝神那根唯一残存的大牌坊立柱,和牌坊下直通古县衙的是用鹅卵石均匀排铺的官道。朝这条大路走不用五十步,左转弯向里,便是古城有名的前清举人王佐老爷的故居。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风华正茂的王佐乡试中举,被辛亥元老蔡元培誉为“东南砥柱,学界泰斗”的王佐身为“老爷”,思想与时俱进,力主教育兴国、救国,兴办各种学堂,在经正书院内办起了上虞算学堂,相继又办起了上虞第一所小学堂,开始倡导自然科学,可以说是上虞新学之滥觞;会同同榜举人蔡元培共同编修《上虞县志》;与经亨颐一起在陈春澜的委托下,办起了上虞第一所在全国有“北有南开,南有春晖”之誉的新颖中学,王佐成为创办春晖中学的三贤之一。我们似乎看到了王佐、蔡元培、经亨颐这些先贤在县前街进进出出,在街口恭手接送的忙碌身影。王佐的近邻,距离不过百多步路的小庙弄6号台门,是我国民主革命时期的革命先烈王一飞故居,先烈王一飞是中共早期领导人,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中央军委秘书长、湖南省委书记。在小庙弄6号王家台门,王一飞度过了童年、青少年时期。离县前街口西去三四十步,是“当代茶圣”吴觉农的故居。沿街的两间平房,并不高大,可以看出茶圣吴觉农当时的家境并不富有,但他锐意向农业进取,留学日本,精研茶叶生产、加工,成为一代茶圣。吴觉农在家乡完成了他的初步学业。
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了县前街口的大街上和沿河的航船埠头,王佐、王一飞、吴觉农等这些故乡的先贤名人,他们频繁来往,晨昏迎送的忙碌情景,似乎听到了他们乘坐乌蓬小船,在欸乃的船橹声中,离开家乡,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俱往矣,船橹时代的古运河。城因运河而兴旺发达,河因城而千古奔流不息。穿城而过的运河像一条巨大的血脉,连接着古城大大小小的深巷古台门,养育了世世代代的河的子孙。细数历史,丰惠古城史上无数的俊贤名仕,一代接着一代,正是从这里坐上通向外面世界的摇橹快船或乌蓬小船,走向全国、走向了世界,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