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奇遇(小说)
从糠箩里跳到米箩里的感觉是什么?
从糠箩跳到米箩里的感觉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城里繁华地段豪华气派的专卖店开着,小区里楼房住着,价格不菲的私家车坐着,一副城市新贵的派头。
那一天,我坐在自己专卖店的老板椅上,看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尽心尽力地为我赚钱,心里一高兴,不知怎么就迷糊了过去,头仰出椅背,脚搭在老板桌上,竖着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高档皮鞋,轻微地打着鼾声。
我正向美梦里滑翔,一阵渐急渐高的争吵声把我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我揉了揉眼,把穿着油光锃亮的高档皮鞋的脚从老板桌上取下来,正了正身,老板味十足地问。
“老板,专卖店的地板我们刚刚拖亮,这个人非要进来。你看他那鞋,一步一个泥脚印。这叫我们怎么拖呀。”服务员小王说。
我把目光移向那双鞋。那简直不叫一双鞋,鞋底同鞋面都快再见了,露出里面大面积的脚。我扔在垃圾堆里的鞋都要好一百倍。现在它们被泥巴包围着。显然他是一个农民。昨晚下了一夜雨,他从农村来。
我想:这样的鞋是不能让它走进专卖店。
“他说他要买衣服。我们店里最低档的衣服都要几百块钱一件。你看他身上穿的,怎么看都不是穿这样衣服的人。这不是成心找麻烦嘛。”服务员小张说。
我的目光慢慢上移,那身衣服出现在眼里。一看就知道是在地摊上买的。现在被泥水汗水浸渍了,显得皱巴而又肮脏。
我想:这样的人是买不起这样的好衣服。
“不让进就不进,城里又不只你一家服装店。你店里的衣服就留着你们自己穿吧!”那双鞋那身衣服忿忿不平地说,转身就走。
声音恁熟?就像我过去的某个回音。我的目光赶忙跳到那双鞋那身衣服的脸上。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吓一大跳:
那个被挡在我服装专卖店门口的人,居然就是过去的我自己。
我拍了拍脑袋,看在不在梦中,脑袋生疼。我掐了掐手,看是不是幻觉,手痛感很重。
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由于时空错乱,过去的我从过去走出来,走到现在的我服装专卖店门口,同我奇遇。
我慌忙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名牌西服,捋了捋脖子上的漂亮领带,充满感情地叫了一声:“老兄,请等一等!”
我怎能不对过去的我充满感情?
过去的我是一个农民,在城郊种着十几亩温室大棚。那时的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地里辛苦,省吃俭用地过着日子。有时就穿着这样的鞋子这样的衣服进城,收获一些白眼。如果没有过去的我,就决没有今天的我。
过去的我站住,转身,奇怪地看着现在的我。显然他对现在的我十分陌生,他想象不到现在的我就是他将来的样子。
我连忙迎向过去的我,把他拉进专卖店。
我的反常举动,惊得服务员小王小张目瞪口呆,她们扁着嘴巴,不认识一样看着我,像个旁观者。要在平时,我定会对她们发着老板脾气。可是今天,面对着过去的我自己,我已经无视了她们的存在。我领着过去的我,在专卖店里走过来走过去,留下一行行泥脚印。最后,我以地摊价卖给了过去的我一套店里最高档的服装。(本来我想送一套高档服装给过去的我,但一想到过去的我是一个自尊的人,从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只好采取这样折衷的办法了。)又从邻店买来一双品牌皮鞋,地摊价给了他。
“老板,你的服务态度真好,比你的服务员好多啦。下次要什么服装,我还来你服装店。”过去的我真诚地说。
我笑笑:“欢迎!欢迎!”
过去的我回了几下头,走了,走回过去当中。我依依不舍地目送着过去的我,眼里闪着泪花,心里充满感动。然后默默地拿来拖把,一下一下地拖着过去的我留在店里的泥脚印。
“老板,刚才那个人是你的亲戚?”
“老板,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一直旁观着我这一系列反常举动的服务员小王小张这时充满好奇地围过来问。
我看了看她们,嘴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
我心里在想:要是告诉了她们那个人就是过去的我,她们将会如何看待我这个老板呢,心里还会象现在这样敬畏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