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西北回族民歌之魂——花儿(散文)
一提起回族,你一定首先联想到的是宁夏、青海、甘肃、陕西等回族世居地,却忽略了新疆还有人口众多、历史悠久的回族。自唐宋以来,回族先民便有不少迁居新疆。
哪里有回族,哪里就有花儿。
明朝诗人高洪曾在诗中吟道:
青丝垂柳夹野塘,
农夫村女锄田忙。
轻鞭一挥芳径去,
漫闻花儿断续长。
18世纪前后,清政府实行“屯兵戍边”“移民戍边”的政策,陕、甘、宁青一带的回族大量迁入新疆,汇聚到天山南北屯田、放牧、戍边和做生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民族群落。
花儿是新疆各民族民间声乐艺术中的一朵奇葩,它是由西迁的回族同胞带入新疆,在天山南北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花儿曲调高亢,节奏明快,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有一定格律,一般为四句一节,偶可押韵。
新疆的花儿虽节奏、旋律与甘肃、青海的“洮岷花儿”和“河湟花儿”相似,但因长期与新疆其他少数民族,如维吾尔、哈萨克、锡伯族和蒙古族民间音乐相融汇,故形成了难以描绘的独特风格和浓郁的地域色彩,因而冠名“新疆花儿”。
花儿是西北回族地区对“山歌”“野曲”的一种尊称。如同陕北的“信天游”,内蒙的“爬山调”。过去,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曲子,只能逢“花儿歌会”时在山岭野地吟唱,而绝不能进村入寨。即使“歌帮”敬酒、赠礼、对歌,也要用马莲绳将歌手拦在村庄外的大道上。
据说,旧社会甘肃临洮若有人竟敢在庄子里唱花儿会受到处罚,罚羊一只;青海乐都若有人敢当众乱唱花儿,会被柳条鞭抽到120下。新疆的回族却无视旧俗的禁锢,不仅在山上野外唱,而且在村庄、城镇唱,甚至在热炕头上唱。
在新疆的回族同胞中,不管是小伙子、大姑娘,还是老人、妇女,只要听到“好我的花儿草呀山”的花儿歌声,就会伫立,就会聆听,就会心醉,就会激动,好歌者还会自动和上“葫芦嘛就开花看要搭一个架呀”。
花儿本是心上的话,
不唱由不得自家。
花儿本是心中的情,
唱它不出,
心里像猫抓。
韩生元老人是一位深受新疆各族人民喜爱的“花儿歌王”,他所生活的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素有新疆“花儿之乡”的美称。韩生元曾是一个孤儿,8岁那年,在外流浪的他遇到了民间艺人马爷爷,开始跟老人学唱花儿。70多年来,他已能用20多种曲调,演唱各种不同类型的花儿。
韩生元老人能用各民族的语言演唱各民族的民歌,这也正是新疆花儿独具特色、与众不同的地方,变化多样,包容性强。在新疆花儿的演唱中,歌词的发音可以随机而变,曲调也丰富多样。节奏上,它借鉴了维吾尔族音乐的快节奏;演唱中,吸收了哈萨克族阿肯弹唱的幽默,形成了“演唱中少拖腔、曲调中少花音、唱词和曲调铿锵有力、洒脱自如”的独特风格。
回族民间传统音乐“宴席曲”,在新疆演变出丰富多样的音乐套数。有时为了演唱一个完整的传说故事,竟会几小时、几天不间断地续唱下去,而且中间不时地杂糅进去一些民间歌舞。
新疆回族人民不仅在婚礼嫁娶及节庆集会活动中喜欢演唱这种民间传统仪式歌,而且于家宴迎宾、街市赏游、村头辞行时也同样沿用“宴席曲”,它实际上囊括了散调、叙事曲、酒曲、喜歌等多种歌种。侧耳倾听,其曲调大多婉转优美、典雅抒情,有些则诙谐幽默,充满了生活情趣。
最让人耳目一新的是花儿在新疆逐渐演变成一些地方歌舞小戏,诸如《马五哥与尕豆妹》《风雪牡丹》等,歌唱或高亢嘹亮,或细腻委婉,或凄楚缠绵;舞蹈或热烈红火,或温柔甜美,或绵延悠长,谁看后都会为之动容、击节称快。
被人称作“花儿王子”的马良玉是一位既能唱又能谱曲、填词的回族歌手,他是“花儿歌王”韩生元的关门弟子,他的嗓音干净、平稳、自然,演唱的花儿时而像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时而像跟人拉家常饱含真情,时而喷泉涌现水柱冲天。他说:“花儿的根在民间,花儿的内涵在民间,唱花儿得用心,不是单凭一副好嗓子!”
他在《尕妹是天山最美的花》中深情地唱道:
千朵花呀万朵花呀,
万朵花,
尕妹是天山最美的花呀。
远看她水红的衫子青夹夹,
好像是出水的尕荷花耶。
……
伊犁州的民间花儿歌手马富荣是个兽医,谈起对花儿的感情,他泪水盈眶。马富荣从小就喜欢唱歌,他感觉在花儿的每一个音符里,总能看见五种东西:灵魂、感情、思想、身体和勇气;同时也深具所有音乐艺术的三种成分:脆弱、力量和痛苦。这是一种寓言般的处境,它自成一个独特的世界,去记录心灵,刻画历程。面对支离破碎的时代,它又像个山野间稚气的孩子,常常手足无措,张望东西。
他说:“我喜欢花儿,喜欢放声地唱。我在去给别人牲畜治病的路上,一个人走在山路上或田野间,放开嗓子就唱,经常唱得泪流满面。我真的好遗憾,我没有能够好好唱歌!”
夜深人静,当你聆听那些山梁梁上的歌声时,绝对能感受到一个民族最真实、最底层的呼喊,你会掉泪的!
花儿,是他们心灵深处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