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源】初一(散文)
初一清晨,天还没有亮,各处传来了鞭炮声。屋里边清冷清冷的,我趴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香甜的梦。奶奶端来冒着青烟的火盆。妈妈坐在镜子前梳着头,灯光映红了整个屋子,枣红木的橱子、柜子泛着柔和的光。妈妈回头看了看床上说:“老大、老二快起来吧,给您前边的大老爷,后边培吉大爷、小二的奶奶们拜年去。”我们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穿上奶奶在火盆上考的暖和和的棉衣棉裤棉鞋,出门去拜年了。
出了家门,见刚蒙蒙亮的天空上落起了雪花,院子里、房顶上白茫茫的一片。在院子里见和明和小年笑嘻嘻的来拜年了,后边又有玲姐几个大姐姐说说笑笑地走进来拜年。
我们走进胡同里,许多人问着好、拜着年,一片喜气洋洋。我和弟弟走进前边的那座砖瓦小院,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鸡不跳、狗不叫。来到西屋见大老爷、老奶奶正在大桌子上吃饭。我们进门就给他们磕头拜年。老奶奶头也不抬地裹弄着没几颗牙嘴吃着饭,大老爷阴沉着脸稍微笑了笑说:“回去和您奶奶、您娘说:谢谢她们了。我这里也给他们拜年了。”我们胆战心惊地走出来,舒了口气,平常我们这些小孩们没一个敢单独去这家玩的,听说那老妈子是个老妖婆,装神弄鬼的。听妈妈说这一家辈分最高,家里无儿无女,村里人都叫他“老绝户头”。那老太太是大老爷的娘,是胡同里最不情理的一家人,因辈分高村里的人都不敢惹他们。妈妈说那位大老爷以前娶过一房媳妇,娘俩都对人家不好,老妈子经常虐待人家,大老爷也经常打媳妇,后来把媳妇也打跑了,就剩下娘俩过日子了。那位大老爷是生产队里的饲养员,我们常看到大老爷甩着鞭子、赶着一大群黑猪在收割完的地里放猪。那老妈子年纪很大了,干瘦干瘦的挪动着一双小脚,打着绑腿,脑袋后边挽着一个卷,戴着一个绣花的黑帽子,一身对襟的黑衣服脏兮兮的,常在地里捡点材火、树枝树叶,落下的地瓜、花生、麦穗等。那老妈子还经常趴在院子的墙缝里往我家里看,看见我家里炒菜了就四处和街坊们说:“他家又过年了!”
出了大老爷家,我们到了里带家,里带家院子不大,也是砖瓦房子,一长留西屋是生产队的仓库。里带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显得有点唯唯诺诺,不知他家怎么成了地主。妈妈不让我们来这家里玩,因为里带的姐姐有肺结核病。我和弟弟给里带的爹、娘磕了头拜了年。里带的娘给我们抓了些好吃的,我们和里带玩了会,和里带放了些鞭炮,就又来到他们家隔壁大奶奶家里。进门见漂亮柔弱大婶子挺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忙活着,一脸疲惫的样子。干干净净大奶奶端子个架子高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嗑着瓜子。我们进屋给大奶奶磕了头,大奶奶送了我们几个黄橙橙的橘子。我和弟弟在路上拨开橘子咬了几口,又苦又酸,就扔在了路上。
来到吉东家,吉东家院子很大,有几间茅草屋。我们还没来得及拜年,培吉大娘一把把我们拦在怀里说:“我的孩子来,看小脸冻得,快过来暖和暖和。”大哥端来火盆放在我们脚下,大嫂端来了热腾腾的水饺说“大兄弟,你们哥俩就在这里吃吧,吃饱了再出去玩去。”弟弟拉着我的衣服要走。培吉大娘说“你们哥俩就在这里吃,没外人。”我和弟弟坐在小桌子上不客气的吃起来。旁边是吉东、培吉大爷、大哥、大嫂和他们的小儿子。说实在的培吉大娘家的水饺很难吃,肉少油少白菜多。因为人多,大家吃的热乎乎的。
后来我们又到了小二家、小田家、小三家,给他们家的老人拜了年,兜里揣了满满的好吃的。
热热闹闹的一天很快过去了,吃完晚饭,家里来了许多街坊。有:小二的大爷、前边的大老爷、培吉大爷,小年的爸爸和生产队长,在我们家的堂屋里喝着茶,吸着烟叶,聊着天和外边的新闻。吉东坐在外边烧着茶炉子。队长队长村里人都叫他白毛,一头的白发,当过兵,我们喊他二姑父,至今也弄不清他是那家的姑父,听妈妈说二姑和她在解放初期在区上一起工作过,是一个土改工作队的,反正二姑见了我都是很亲热,他们家的三闺女都把我当弟弟待。小二的大爷瘦高廋高的,有一米八多,在铁路上工作,好像见多识广。小三的爸爸个子不高,很精明,能说会道。他们在哪里吸着烟、喝着茶、拉着呱。我在一边饶有兴趣的听着。他们一会说着村里的事情,张家长李家短;一会又说着去年的收成,来年的年成;一会又聊起了三国、水浒。二姑夫说起了当兵时的故事、议论着我父亲又了什么官了。小二的大爷说着铁路上事,说着闺女在城里找婆家的事。后来又说道‘四清四不清’有的我听懂了,有的我听不懂。培吉烧的炊子啪嗒啪嗒的响,一会进来给茶壶里添点水,一会又进来添点水,只是听着,也不插话。我听着听着眼睛直打架,妈妈把我送到床上睡觉去了。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散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