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童年时的年味(散文)
爸抱来劈柴,我蹲着往灶蹚里添,劈柴烧得时不时地发出响声,火旺,红彤彤,映红了我沾满灰尘的小脸,本来寒冷的天气额头却沁出了丝丝汗珠……这时,我听到“呼呼”的声音,抬头一看,锅里烧开了,那冒出来的蒸汽,在厨房里回流着,再慢慢地向外飘去。我时刻观察着火候,适当地加劈柴,时不时地用火钳掏下灶蹚,保持火势的稳定,我的用心得到了爸和姆妈的赞扬。
“香了香了——”姆妈说道。锅里溢出来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把弟几个也惹来了,忍不住的口水直往下流。姆妈拿来一双长筷子,揭开锅盖将筷子插进肉里,穿过去就证明熟了,叫我停了灶里的火,她拿来烧箕,全部挟起来沥干。之后,她选出一块肉切成几小块,递给我和弟几个吃,我们边吃边说:“嗯——真好吃!真好吃!”那时侯便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了。
大年三十,我们家乡兴做十大碗菜,还有传统特色的沔阳三蒸:蒸肉、蒸鱼、蒸蔬菜。这天,姆妈是最忙的了,从早晨开始,洗莲藕、胡萝卜、青菜、芋头、泡笋衣、做豆腐丸子、杀鸡、鱼是早就有的了……备足十碗菜。其中,姆妈最拿手的是一道荷香鸡,是我和弟几个最喜欢吃的:她将一干荷叶泡涨洗净,再把杀的鸡,鸡毛、内脏清理干净,抹干,将鸡爪扎进鸡肚里。之后,用一缽子,放适量的盐、胡椒、桂皮、豆豉、高梁酒……酌水,搅拌几分钟,把整只鸡放进去淹没就可以,再泡上两个钟头,中途要时不时地将鸡翻动,最后拿出来沥干,包上荷叶用麻绳捆个十字放到烧箕里。待到下午三点钟,姆妈把米粉调上佐料,将肉、鱼、芋头、裹上米粉,等木蒸笼上汽后,用焯过水的大米垫底,搅松,用长筷子插上汽孔,把蒸的菜依次地放进去,用纱布把蒸笼口厚厚地围上几层,以防跑汽,最后盖好锅盖猛火蒸……
鞭炮响,吃年饭了。一家人一起围坐在桌子上,边吃边聊,那浓浓的香味和张张笑脸,一起融入到了年味里,是一种祥和、如意、幸福之感!我和弟几个风卷残云似的吃着荷香鸡,还拿着骨头来回地啃,那副样儿仿佛一只只馋猫似的,姆妈是甜在心里,脸上笑开了花。那蒸肉、蒸鱼、蒸芋头,还有莲藕骨头汤,浓香、鲜嫩、软糯、滑口、油而不腻,里面渗透着姆妈的味道。
吃完了年饭,姆妈给我和弟几个换上新衣服,脚上穿上了新鞋,还给我们点上了灯笼,象征着新年新气象,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小时侯,我们总喜欢盼望过年,一到过年,才有得大鱼大肉吃,新衣穿,平常穿的衣服是补丁搭补丁,家里哪还谈得上吃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啥东西都凭票供应:肉票、油票、布票、盐票、洋油票、洋火票……只有过年吃肉才是最奢侈的,一切至今记忆犹新。
改革开放后,祖国的面貌日新月异,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变得越来越富强,人民生活得到了改善,如芝麻开花节节高。现在,走进农贸市场、各大小超市,不说你买鱼买肉,就连山珍海味也买得到,货架上的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自我到部队参军,后来复员,再外出打工……几十年过去了,依然记得家乡童年时的年味。有一年的一次,给姆妈打电话,说:“姆妈,我买了明天广州南到汉口下午一点钟的高铁票,大约晚上六点到家。”
“石头伢,我给你做荷香鸡,等你回家吃啊!”
姆妈那亲切熟悉的声音,一直在我大脑里萦绕,到了晚上是彻夜不眠!。回到了家里,吃着姆妈做的荷香鸡,还是小时侯的那副馋样儿,姆妈还是那样的笑容。
第二天的早晨,四弟拍着门叫我,声音急促地说道:“大哥,姆妈倒在厨房了,快起床,快起床,我打120电话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提着裤子下楼,到厨房抱起姆妈,她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喊她,不答应,她失语了,一双眼睛看着我很无奈。之后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说:“你姆妈患的是脑梗塞。”这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使我双腿发软,一屁股塌在了地下,泪水刷刷地往下流,喊道:“医生,无论如何您要救活我的姆妈啊!”
几个月后,我姆妈走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去年回家过年,一家人坐着吃年饭,我的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流,儿子问我:“这过大年,您怎么啦?”我说:“沙眼,经常这样的。”而我是在想姆妈,还想吃她做的那道荷香鸡。
童年时的年味,姆妈的味道,永远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