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墓露(传奇小说)
米之松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盯着李志远说道:“志远,这是咋说的,你来了是客,怎么能让你干活呢?”
“叔,你老甭跟我客气,我帮你把这些木柴劈完了。”李志远说着,又高高挥起了劈刀。
厨屋里传来“噼噼啪啪”清脆的响声。不一会儿的工夫,摆在李志远身前的一大堆木滚儿被他劈成了一瓣瓣的木柴。米之松没再跟李志远客气,一直坐在蒲团上往灶塘里续着木柴,他听着这种“噼噼啪啪”的响声,享受得闭上了眼睛。米之松两个丫头,像这样的粗活儿都是他亲自干,人上了年纪,力气有限,劈这么一堆木柴,得花费他半天的工夫。如今,这个健壮的小伙子只用了大半个小时就把他一上午的差事儿全部做完了。
李志远劈完木柴站起了身子。米之松看着他识趣儿地说了一句:“你去堂屋吧!让米兰给你沏茶。锅里的肉还得煮一会儿,叔脱不开身。”
李志远应了一声,扭身出了厨屋,向着堂屋门口走去。
李志远踏进院门的那一刻,擦着窗玻璃的米娟就看见了他。米娟在县城的历史学院上学,学校放年假,昨天下午刚刚回到家。米娟扭头朝着正打扫卫生的米兰说道:“姐姐,李志远来了。”米兰闻言直起身子,目光透过玻璃望向院子,果然见李志远提着两箱礼品站在院子里,随后又扭身去了东厨房。米兰看到他的那一刻也感到惊讶,她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造访。
李志远踏进堂屋的时候,米兰早就把茶水泡好了。米娟盯着李志远打了一声招呼:“志远哥,您请坐,我去厨屋帮爹煮肉去了。”随即识趣儿地出去了。
李志远和米兰于马扎上就坐之后,米兰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里,盯着他问道:“志远哥,你咋来了?有事儿吗?”
李志远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没事儿我就不能来吗?”
“不是。”米兰笑了笑,自我解嘲,“你从没来过我家,今天突然光临,我有些惊讶。”
“我来看看米叔。”
“你不只是来看望我爹吧?”米兰又问。
“我说了,没啥事儿!”李志远回道。他扭了扭屁股,继续说道,“倘若你非得说我有事儿,我还真有档子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啥事儿尽管说,你可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米兰往前探了探身子。
“前天,我在江边捡到一截断尺,拿来给你看看。”
“断尺?什么断尺?”米兰盯着李志远,神情惊讶。
李志远不再搭话,拉开衣服拉链,从怀里取出一截尺许长的黄色木尺,朝着米兰递了过去。米兰将断尺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盯着李志远说道:“这是我娘生前用的木尺,你看,这上面还写着她的名字呢。”
李志远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你娘的。”
米兰将断尺端详了一阵子,脸上慢慢显现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盯着李志远问道:“你捡这个做什么?”
“这是证据啊!”李志远神秘兮兮地回道。
“证据?啥证据?”米兰彻底蒙了,她不晓得李志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李志远回道:“你想啊!初孝文说木尺被风吹进了春江,你娘为了追木尺才失足跌落江水,可木尺为何会是断的呢?”
米兰沉吟了一阵子,回道:“木尺断了很正常啊!很有可能被江水冲断了。”
“多大的水能把木尺冲断?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李志远连着发问了两句,又继续说道,“从这半截木尺上来看,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折断了,或者是打人打折了。”
米兰愈加纳闷:“你什么意思?”
李志远回道:“我觉得你娘死得蹊跷,谁知道那天江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米兰伸出两指捏着额头,低着头不再说话。
李志远又问:“你好好想想,你娘生前和初孝文有过什么过节吗?”
米兰仍然没回答他的问话,但那一刻她的心底却是纠结不已。要说娘和初孝文有什么过节,米兰心里再清楚不过。为了她和初六的婚事,二老早就憋着一股子劲儿,娘非得要初家翻拆小楼,而初孝文却死活不答应。为此,娘骂过米兰好几次,还劝她趁早与初六分手,坚决不能嫁到初家。
李志远见米兰神情异常,关心地问道:“小兰,你咋了?”
“头疼!”米兰低声回道。
李志远识趣儿地回了一句:“不舒服你就休息吧!我回去了。”
米兰站起身子,盯着李志远回道:“那我就不送你了。”
李志远刚刚踏出房门口,米兰就去了西厢房,她往床上一倒,顺手扯过一床被子蒙住了脑袋。她的耳畔回绕着李志远刚才的那番问话,脑袋“嗡嗡”乱响。此时此刻,她的耳畔还萦绕着另一个声音,那是给她娘做丧事那天,豆家河村的王神仙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依我看,初家父子没什么异常,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娘的溺亡属于正常死亡。
第四章 露水夫妻
大年初二,按照益北乡的风俗,是女婿探望岳丈大人的日子。初六和米兰订了婚,算是米家的准女婿,这一天他必须要去米家探望。一大早,初六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了北村米家。刚刚踏进米家院门,米娟就迎了出来,嘴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夫来啦!”
米娟的这声“姐夫”把初六叫得有了些欢喜。他这次来米家拜访,心情本来并不好。最近这段日子米兰对他不冷不热,他预感到与米兰的婚事怕是要告吹,甚至觉得初二去米家,或许是最后一次去她家。
初六只是欢喜了一小会儿,心情又跌落到了冰点,他发觉米之松并不在家。大年初二是看望老丈人的日子,老丈人却不在家,用意可想而知。不但老丈人不在家,而且米兰也出了门,父女二人这是有意躲开了。米娟似乎看出了初六的心思,笑着说道:“姐夫,我爹和我姐一大早就去了小李营,我表哥送来信儿,说我大姨妈突然重病不起,我爹和我姐急着看望去了。我爹临走的时候说了,说你今天要来,要我做菜招待你。”
“喔!不用了,既然爹不在,我就回去了。”初六回道。他琢磨着,老丈人和未婚妻都不在,让一个小丫头做菜伺候总觉得不方便,还不如回家去吃。他将礼品往矮桌上一放,转身出了房门。米娟一直将他送到院门外,寒暄几句,这才回了家。
初六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忐忑。正月初二女婿探望老丈人,女婿不在岳父家里吃饭的事儿并不多见。无论如何也要在丈人家里吃一顿饭的,甚至喝得酩酊大醉,老丈人也绝不会怪罪。这是这一带的风俗,也是老祖宗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规矩。初六又琢磨米娟的那番话,小丫头看上去很实诚,不像是撒谎,那么她说的那番话极有可能是真实的。或许米兰真和她爹去了小李营,并不是有意躲着自己,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管怎么样,明天就是大年初三了,看看米兰会不会到他家来吧!初三那天,未过门的媳妇到婆家走亲探望,也是这里的风俗习惯。
初六在这种纠结不安中度过了大年初二。翌日,他起了个大早,将院子里被风吹散的浮雪重新打扫了一遍,专为迎接米兰的到来,但米兰会不会来,他一直不敢肯定。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了10,仍然不见米兰到来,他有些坐不住了,抬脚去了院门口。
初六踏出院门口,第一时间先扭头瞅了瞅西边,果然不出他所料,西邻三层小楼的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李志远。李志远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初家院门。看来,米兰来不来初家,不止初六一个人纠结,还有一个人比他更纠结。
初六扭头望着李志远,颇有深味儿地打了声招呼:“李哥,这么冷的天儿,站在门口不嫌冷啊!”
李志远笑了笑,回道:“不冷,不冷,我大姑今天说要过来,我在这里等等她。”
“今天可是大年初三,都是媳妇看公婆,你不等你媳妇,等你大姑做什么?”
李志远自嘲地笑笑,回道:“我哪有初老弟的本事啊!能说会道,也会哄媳妇,哥现在可是光棍一根呢!”
“李大哥一表人才,说个媳妇还不容易嘛!这年头女人不只贪图长相,心术正也很重要啊!”初六的回话有了些火药味儿。
李志远正待反唇相讥。此时,东巷口显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李志远和初六不约而同向东望去,来者正是米兰。米兰身着一件白色毛呢大衣,一手提着一盒礼品,正由巷口款款而来。初六故意扯着嗓门大喊一声:“媳妇,你来啦!”随即快步迎了上去。他迎到米兰身前,将她手里提着的礼品盒接在手里,返身往家门口走去。初六特意看了一眼李家门口,发现刚才还站在那里的李志远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
米兰随着初六刚刚踏进初家院门,由屋门口迎出一个年轻后生。看容貌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却生得身形高大,面相俊朗。这个后生便是初六的弟弟初八。初八在潍县县城的警官学校上学,学校放年假,前天刚刚坐火车回了家。初六与初八虽是兄弟,长相却是大相径庭。哥哥更像是一只没长开的霜茄,弟弟却是过早发育,别看只有十九岁,已经是江北村公认的美男子。初八不但长相出众,待人接物也是分寸,他见米兰进了院门,快步迎了过去,摆手打招呼:“嫂子,你来了!”
兄弟二人把米兰迎进屋里就坐,初六娘早就在方桌上摆好了糖块瓜子之类的吃品。她抓起一把糖块塞到米兰手里,眼睛一直紧盯着米兰的脸庞,笑眯眯地说道:“这丫头长得就是俊俏啊!”
米兰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她剥了一块糖块放进嘴里,抬头将堂屋打量一番,盯着初六娘问了一句:“婶子,我叔呢?”
“喔!他昨晚睡得晚,还没起床呢!”初六娘应着,扭头看着初八说,“八儿,去把你爹喊起来。”初八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堂屋门口。一会儿,初八又回了堂屋,后面跟着初孝文。初孝文边走边捂着嘴巴打哈欠,进屋门口的当隙,盯着米兰说了一句:“小兰来了!”
米兰忙站起身子回话,声音高亢:“叔,过年好!”
“嗯,嗯,好!”初孝文连连应着,朝着她压压手,又问道,“你爹娘过年也好吧?”他问完这句话,突然发觉了自己的口误,脸色瞬时涨得通红,慌忙改口,“你爹过年挺好吧?”
米兰的脸上掠过一丝阴暗的神情,回答的语气比刚才明显低沉了许多:“挺好的!”
初六娘也听出了初孝文刚才问话的口误,抬手在他后背打了一巴掌。初孝文轻咳一声,又看着米兰说道:“你先和你婶子说说话我去厨屋洗把脸,吃点儿东西。”说着,拉开屋门去了院子。
说着话的工夫,时近正午。初六娘开始准备午饭。菜品都是年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诸如炖黑菇,煮山药,猪皮冻之类的现成菜。也不用生什么大火,炆火加热就可以端上桌,所以上菜的速度很快。初六娘,初六,初八,米兰四人围着木桌团团坐定。初六娘见初孝文还没过来,便招呼初八去喊他。初八出去了一小会儿就回来了,盯着娘说:“我爹说刚刚吃了饭,这会儿不饿,不过来了,要我们先吃。”
初六娘没好气地回了句:“不管他,我们先吃。”随即拿起一双筷子,指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米兰说,“丫头,咱们趁热吃。”
四个人吃饱了饭,初六娘将碗筷收拾进一个大簸箩,端着簸箩去了厨屋。临出屋门的时候,回头朝着还在矮桌旁坐着的初八说道:“八儿,帮着娘刷碗去。”初八明白娘的意思,爽爽应了一声,随即也出了堂屋。如此,屋里就只剩下了初六和米兰二人。初六剥了一块糖果朝着米兰递了过去,柔声说了一句:“小兰,吃块糖吧!”
米兰刚刚帮着初六娘收拾完了碗筷,双手粘着些许污物,扎煞着双手没接那块糖果。初六便站起身子,往前一俯,将糖果塞到她的嘴巴里。米兰嘬着甜甜的糖果,微微笑了。初六的心情无比愉悦,今天米兰对他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本以为煮熟的鸭子会飞走,如今看来,这只煮熟的鸭子已经成为他的腹中之物,就待他张嘴吞食了。趁着两个人心情都高兴,初六把一直憋闷在心底的那句话问了出来:“小兰,咱俩的婚事,你看……”
米兰并未急着回答他的问话,慢腾腾站起身子,走到门后的洗脸架跟前,将双手伸进脸盆,边洗手便回道:“我娘去世还不到两个月,咱俩的事儿,怎么着也得等我娘过了周年吧!”
米兰这么说,初六不好再说什么,低着头不再说话。
米兰已经洗好了双手,握着毛巾擦净,扭头盯着低头不语的初六问道:“你咋啦?”
初六低声嗫嚅:“我担心……”
“你担心啥?我曾经对你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嫁,你尽管放心好了。”
“真的?”初六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里竟然闪着晶亮。他再也坐不住了,忽地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米兰身侧,一把将她紧紧抱住。米兰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举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双手使劲儿扳他的胳膊,边扳边低低说道:“你干什么?他们都在外面呢!”
初六却不管这些,只把双臂拢得更紧了。他毕竟是男儿身,虽然身形瘦小,但双臂有力,任米兰如何扳,却也扳不开他的臂弯。她扳了一阵子,终是徒劳,索性垂下了双手,任初六将她紧紧环抱着。他见米兰不再挣扎,行为举止便有了些放肆,他与米兰站在一起,脑袋正好贴在她的胸部。他扭正脖颈,将整张脸贴进她深深的沟缝,上下蹭着,像初生的小狗蹭妈妈的皮毛。他蹭了一阵子,又有了新的要求,使劲踮着脚尖,企图将嘴巴贴上她的朱唇,无奈身高有限,努力几次都没成功。他有些不耐烦了,伸出一只手扮住她的后项,打算把她一直向后仰着的脖颈扳低下来。然而,她的脖颈一直坚挺着,任他如何扳也扳不动。他又有了新的招数,一手搭着她的后项,双腿弹跳。他这一跳,搂抱她腰身的手便有了些松动。她趁着他的手这片刻的松动,猛地从他的臂弯里闪出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