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米兰语气有了些怒意。
　　 “小兰，我喜欢你！”他气喘吁吁地说。
　　 米兰语气冰冷：“你放开我，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你越这样，我越不放开你。”李志远说着，将脑袋探进她深深的胸沟里。
　　 “刚才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很重要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米兰沉吟了一阵子，忽然转换了一种语气：“志远哥，我也喜欢你，只是我们现在还都小，等我们长大了，我一定嫁给你。”
　　 “你说的是真心话？”
　　 “当然是！”米兰继续说道，“我娘都说了，看遍整个江北村，能配得上我的人也只有你。我娘喜欢你，经常对我提起你的好，她说你不但人长得帅，而且还会修车的手艺，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儿，还要我和你谈对象呢！”
　　 “是吗？”李志远的双手有了些松动。
　　 米兰感觉出了他臂弯的松动，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了身子。她挣出身子就没命地狂奔起来，向着家的方向狂奔。盛着金蝉龟的方便袋也没顾得拿，甚至丢在现场的鞋子都不要了。
　　 从那以后，米兰再也没和李志远单独出去过，她甚至对他有了些惧意。她觉得他心术不正。李志远岂能就此罢休，找机会和米兰说话，向她赔礼道歉。然而米兰却对他爱理不理。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两人保持了将近十年，直到去年冬天米兰娘失足落水，李志远奋不顾身跳水救人，米兰对他的态度才有了些好转。
　　 去年夏天，李志远听到米兰和初六订婚的消息之后恨得咬牙切齿。打死他也想不到，他深爱的女人竟然要嫁给那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玩意儿；打死他也想不到，那个像猴子一样的玩意儿会成了他的情敌。但是恨归恨，感情这种事儿你情我愿，他亦无计可施。如今他觉得机会来了，米兰娘意外身故，死得蹊跷。他琢磨着得就着这事儿把他俩的婚事搅黄了。他天天坐在春江江畔琢磨这事儿。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有了收获，意外捡到了一根断尺。他拿着断尺去了米兰家里。本以为这根断尺会助他重新得到米兰的爱，孰料她对他仍然不冷不热。他有些迷茫了，真不晓得米兰的心思。
　　 二月初六那天，初家托付媒人去米家送日子。这个日子是初六专门跑到豆家河村找王神仙看的。现在的初六，对王神仙服服帖帖，毕恭毕敬。去年在米兰娘的丧事上，王神仙曾经答应帮他娶到米兰，还说米兰注定是他的妻子。如今果真预言成真。初六能预感到，米兰这只煮熟的鸭子没有飞走，与王神仙的暗中相助不无关系。但他又开始疑惑，自己与王神仙非亲非故，王神仙又为何如此帮助自己呢？
　　 王神仙给初六察看“喜日”非常认真仔细，他几乎扒拉遍了脑子里收藏着的所有的老黄历。避开米兰娘的周年祭日，又避开初六和米兰以及两家人的生辰相克，最终确定在明年的五月十八日卯时结婚大喜。五月十八日是个大日子，黄历上说了，喜神正南，财神正南，宜婚嫁，宜动土，忌远行。
　　 初六掐指一算，距这个日子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不免皱起了眉头，他是怕和米兰的婚事夜长梦多，但转念一想，米兰对自己信誓旦旦，他还是心底释然了。
　　 长话短说，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来年的五月份。初六和米兰的喜日定在十八日，从初十开始，初家就开始忙活了，初孝文请了村里最有名的大厨，大摆筵席，招待宾客。所有能来的亲朋好友都来了，不能来的客人“份子钱”也到了位儿，一直忙活到十六日，前来喝酒的客人才少了一些。
　　 南村初家忙活，北村米家也同样闲不下来。米娟向学校请假，前天就回到了家里。如今，家里的床上，屋地上，正坐满了一群老娘们儿，大家有的忙着缝被褥，有的忙着缝棉袄，都穿针引线，嘻嘻哈哈，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十六日那天晚上，大家伙儿忙活完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在米家吃了晚饭，都陆续回了家。米兰送走了最后一个人，刚想插门栓，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男子低沉地呼叫：“米兰——”
　　 “谁？”米兰警觉地问了一句。
　　 “我——”那人回道。
　　 米兰已经听出那人是谁了，遂低沉地问道：“李志远，你来做什么？”
　　 “你把门打开。”门外的李志远声音低沉。
　　 “你先告诉我什么事儿，不然我就不开门。”
　　 “你不开门我可撞门了。”
　　 米兰沉吟了一阵子，拔开门栓，拉开了院门。拉开院门，她一手扮住一扇门板，身子堵在两扇门板之间，盯着暗夜中的李志远问道：“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儿吗？”
　　 李志远沉沉回道：“我只想问你，你十年前的承诺呢？”
　　 “什么承诺？”米兰有些懵神儿。
　　 “甭跟我装傻。”李志远冷冷说道，“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说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人，等我们长大了，你一定会嫁给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你欺骗了我，说过的话就要兑现。”
　　 米兰叹了口气，幽幽回道：“志远哥，我不否认我也喜欢你，可我更相信命运，咱俩的事儿不能只怪我，十年前如果你不那么对我，我的心里就不会留下惧怕你的阴影，说不定咱俩就会在一起。”
　　 “你怕我，难道就不怕‘初猴子’吗？”
　　 “他怎么了？”米兰反问。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娘的死不明不白，说不定就是他和他爹合谋害了你娘。”
　　 “你胡说啥？没什么事儿你就回去吧！我要睡觉了。”米兰说着，双手一合，就欲把门关上。
　　 正待此时，李志远突然将虚掩的门板推开，一步跨过门槛，双手抱住了米兰的肩膀。米兰猝不及防，身子微微一震，盯着李志远低声说道：“李志远，你想干什么？”
　　 李志远冷冷回道：“我想你现在就做我的女人。”
　　 “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米兰使劲儿挣扎着，突然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救……”那个“命”字还未喊出口，李志远照着她的后项击了一掌。米兰登时觉得脑袋迷糊，随后失去了知觉。米兰是被一阵阵呼叫声叫醒过来的，把她叫醒的那个男子见她醒了过来，撒开脚丫子就跑了。米兰知道，跑掉的这个男子正是李志远。米兰喘了几口粗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项，打量了一番身处的这个狭小的空间。四周漆黑一片，并看不清什么。但她的耳畔传来“轰轰”的流水声，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春江江畔的某座小屋里。
　　 米兰挣扎着想站起身子，忽感两腿之间丝丝作痛，她即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身了，忙伸手摸了摸身上穿着的衣服。上衣还在，纽扣规规整整地系着；裤子也在，皮带扣也牢牢地扣着。但这并不代表李志远没对自己做坏事儿。他肯定对自己行了禽兽之事，趁着自己昏迷不醒，又把衣服给自己穿上了。想到这里，她的眼里不由得滚下了两行热泪。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报警，一定要把这个衣冠禽兽绳之以法。但这种想法只在她的脑海里打了两个回旋就消失了。报警又能怎样呢？她与李志远之间的这份情感纠结了十多年，必定要做一个了断，况且自己后天就要做新娘了，倘若把这事儿张扬出去，搞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米兰脚步踉跄地回了家。她钻进厨屋，烧了半锅热水，提着水桶进了自己的闺房。她将热水倒进澡盆，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她生怕身上的污浊洗不干净，一遍遍地往身上打肥皂，一遍遍地清洗自己的敏感部位，直到把那盆热水洗得凉透才肯罢休。她从床上拿起一块澡巾擦净身子，随手将澡巾扔进墙角旮旯，随后躺在了被窝里，眼睛瞪着天花板，一直瞪到了天亮。
　　 第二天，太阳已经两杆子高了，缝被褥的大娘大婶们陆续来到了米家。米兰还把自己锁在闺房里不出来。米娟敲敲房门，喊了一声：“姐姐，起床了，婶婶们都来了。”见房里的米兰没动静，米娟又敲了敲门，又喊了一声，仍然没动静，米娟有了些担心，正打算再敲，米兰拉开屋门走了出来。她脸上挂着微笑，盯着米娟说道：“昨晚睡得晚，起不来了。”
　　 米兰的神情岂能逃过米娟的眼睛，况且姐姐的眼睛红肿，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是哭过。她盯着米兰问道：“姐姐，你咋啦？”
　　 “没咋，昨晚没睡好。”米兰盯着米娟，强颜欢笑。
　　 “姐姐，你甭骗我了，你的脸上都带着呢！”米娟说着，又问道，“是不是你不想嫁到初家？倘若是这样，你跟我说，我去初家说，婚礼取消。”
　　 “不是不是！”米兰连连摆手，她推了米娟一把，“妹妹，别瞎猜了，快忙你的去吧！”
　　 十八那天，是初六娶亲的大喜之日。因为娶亲的时辰定在卯时，丑时刚过，初家就聚满了前来帮忙的人。大家各司其职，有人踩着梯子往门楼顶压红砖，有人挑着竹竿挂长鞭，有人往院子里铺地毯，扯绳索，挂喜帐，摆方桌，上供品。大家伙儿一直忙活到寅时，迎亲的队伍在初六的率领下，向北村米家出发。由于是当村迎娶新娘，时间充裕，迎亲车队围着江北村外围转了一大圈儿，才在米家门前停了下来。
　　 初八第一个跳下车，将一串长鞭炮挂在米家门口的树枝上，摁亮火机点了，捂着耳朵跑开了。“大地红”传来“噼里啪啦”急促的响声，把还在沉睡着的江北村震醒了。树上宿落的公鸡母鸡扑棱扑棱地乱飞，左邻右舍院子里的狗“汪汪”乱吠。初六叫门娶亲，抱着新娘上车入轿，终是赶在卯时将新娘娶到了家里。
　　 米家没有男娃，米娟便亲自相送，她在初家是上上宾，自然坐到了宴席主位。初八坐在副陪位置上。初八盯着对面这个靓丽的女孩子多看了两眼，笑着说：“妹子能坐主位，看来是能喝啊！”
　　 米娟盯着初八回道：“谁规定的女人不能上桌？谁说的不能喝酒就不能坐在这里？依我看那些过时的规矩应该改一改了，亏你还是警官学校的高材生呢，这么封建。”
　　 “妹子果然伶牙俐齿啊！”初八盯着她，笑着说，“听我哥说，你是历史学院的研究生，不知道你们都研究啥啊？”
　　 “研究僵尸，研究古墓，你懂吗？”米娟口齿伶俐，绝不吃亏。
　　 初八刚想说什么，却被初孝文打了一巴掌：“大喜的日子瞎叨叨啥？怎么还跟贵客犟起来了！”初八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席间，米娟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谁跟她喝酒她也喝，一喝就喝三杯。如此一个时辰下来，把几个陪酒人喝的钻进了桌子底，她却仍然脸不改色，谈笑风生。初八喝得也有些多了，坐在椅子上身子摇摇晃晃，有些不听使唤，现在他不敢嘲笑对面坐着的这个丫头了。米娟的酒量确实够大，把所有的陪酒人都喝跑了之后，才大摇大摆地回了家。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转眼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闹新房的人逐渐退去了。婚房里的电灯熄灭了，点燃了两支红蜡烛。点蜡烛是为了烘托“洞房花烛夜”的气氛。米兰交叠着双腿，双手捂着腹部坐在床沿上。蜡烛的红光映着她一身红装，将她的脸庞映衬得红彤彤的。这样的光线对她来说极佳，可以掩饰她脸上的黯然失色。自从前天夜里发生了那桩事，她就一直情绪低落，而且一双眼睛还是肿着的。
　　 喝得醉醺醺的初六凑了过来，挨着米兰坐下，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项，笑嘻嘻地说：“媳妇，天色不早了，快些安息了吧！”米兰依然如木偶般地呆坐着，身子不动，话也不说。
　　 “媳妇，快来啊！我等不及了。”初六说着，开始解她的衣扣儿。
　　 米兰仍然不动声色。
　　 初六将她外面套着的红色西装脱了下来，又开始解内衣扣儿，脱下内衣，她的上身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乳罩。他又开始解乳罩扣儿，就在他即将把乳罩揭下来时，她双手猛地抱在了胸前，扭头盯着他声音低沉地说：“初六，改天行吗？”
　　 “为啥？你来好事了？”他盯着她问。
　　 她先是点点头，既而又摇摇头，最后说：“没有！”
　　 “那你是咋了嘛！”
　　 “没咋，我不想！”她说。
　　 “我的姑奶奶，这是新婚之夜啊！你不想留遗憾吧！快来，快来！”他猴急地说着，早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又把她一直捂在胸前的乳罩一把扯了下来，将她往床上一按，随即趴俯了上去。
　　 那天夜里，初六翻云覆雨极尽人欢，最终得出一个流氓结论，对付比自己个高的女人，躺着永远比站着要容易得多。
　　
　　 第六章 鬼瞳见鬼
　　 初六终于抱得美人归，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那是初六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每天瞅着天仙一般的女人过生活，时间像是长出了一对翅膀，忽扇忽扇从身边迅速飞过。一个月后，米兰的月潮没如期造访，她预感到自己可能是怀孕了。
　　 初六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高兴不已，他终于可以当爹了。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爹，告诉了丈人爹，甚至写信告诉了学校里的弟弟。然而，米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一直纠结着一个月前发生的那桩事儿，倘若自己真的是怀孕了，她真搞不清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李志远和初六都和她做了那种事儿，前后相隔不过两天，这孩子会是谁的呢？不管是谁的，日子总得过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总得一天天长大。
　　 自从米兰怀孕之后，初六就不再让她赶集卖布了。与传宗接代相比，钱又算得了个屁。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来年春天。米兰的预产期在今年的清明节前后。清明节那天早晨，初六本来打算带着米兰去县城医院，米兰却不同意。她说：“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咱们先不用去医院，今天是清明节，我妹妹又回不来，你带着祭品和烧纸，先去给我娘上上坟吧？”初六应了一声，便出去收拾供祭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