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年粑(散文)
年底回家,村子里头突然传出了几句陌生的叫喊:“卖年粑哟——卖年粑哟——”顿时勾起了我思念的愁怅,唤醒了我陈年的记忆……
年糕是普通话喊的,我们彭泽人直接叫它年粑,不仅因为乡亲们对它情有独钟,更因为年粑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着特别的作用。
家乡的年粑多种多样,有用糯米配适量的籼米磨粉做成的糍粑,有用籼米磨浆蒸熟的柳蒸粑,还有用糯米饭锤成的打糍粑。既有随手做成圆圆扁扁的年粑,也有用模子印成各种雕花图案有模有样的年粑,还有撒粉蒸熟用麻绳戒成四方条的戒粑。
各种年粑的做法不同,吃起来的味儿也各具特色。雪白细嫩的柳蒸粑,切成薄片用水煮开,放点猪油,再撒点大蒜叶,那香味都飘到老远老远,闻着叫人直流哈喇子。很多人家正月里用柳蒸粑做点心待客。打糍粑也可以煮点心,还可以在炭火上烤着吃。不管是手做的年粑还是借模子印成的年粑以及质地稍硬的戒粑,家家户户做得都多,主要是它们留的时间比较长。
年粑是不能等到立春以后用春水浸的,那样容易变质变味,乘腊月挑腊水浸年粑则可以保留到明年农忙时节。
“一年四季在于春。”农忙时节生产队上抓紧时间抢种,年粑是熟的,下水煮开了就可以吃。一来省事省时,二来加点豆粑,多放些青菜,可以填饱肚子。我们小时候吃两碗青菜煮年粑,喉咙里直冒酸水。
我特爱吃年粑,不管是糖水煮的还是用豌豆苗炒的都爱吃,就是用豌豆苗炒年粑不是经常有得吃,只有正月初七上七日这天才有豌豆苗炒年粑吃。
我至今还怀念做年粑的时候那浓浓的乡情以及忙碌而又浓烈的气氛。
当时光流进腊月,父母们又开始为一年一次的各种年事忙碌着。做年粑是件既耗时间又费力气的事情,而且家家年粑都做的多。人口少的人家做个四五十斤米的,人口多的则要做上担米,全靠父母一圈圈地推磨,磨成几谷箩细粉。俗话说“年粑好吃磨难推。”雨雪天气,生产队上不出工,家家户户就响起了“叽咕,叽咕”的推磨声。这匀称的声音,从清早一直延续到深夜甚至鸡啼,可以想象到父母们的辛酸与操劳。
趁天晴父母便向生产队长请一下午的假在家做年粑。每次做年粑都是父亲揉粉团和蒸粑,母亲则做年粑带烧火,我就搓圆汤粑,弟弟妹妹们除了候吃就是帮倒忙。有时我也用模子来印粑,母亲则告诉我,模子里尽量少放粉,不然年粑浸的时间长就会容易变质变味。
我的父亲蒸粑很有经验,他总是在叠得高高的蒸笼盖上放块年粑,用饭碗罩住,然后在盖上搭条麻袋罩住蒸笼。待年粑蒸得差不多了,父亲就掀开碗看看蒸笼盖上的年粑,盖上的年粑熟了,蒸笼里的年粑不用说也全熟了。这样一笼笼圆溜溜亮晶晶的年粑,伴着粽叶的清香,和着一家人欢笑充满了小屋……
启笼时如果碰上家门口有人经过,父亲都会热情地叫那人尝两个,母亲则拿出白糖或辣椒酱给人粘粑吃。乡里乡亲的,来人也不客气,伸手捡两个就吃。碰上喜欢吃饭量又大的人,则要吃他个一手摸,吃饱了一抹嘴说:“年粑做得好,发财呀!”就在这样的祝福声中,父母年复一年地翘首期盼着发财梦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