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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野人寨(散文)


作者:山西静子 童生,934.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356发表时间:2019-02-25 15:25:19

【流年】野人寨(散文)
   荒沟,野岭,断壁。
   最高处的断崖,刀削斧劈一样,孤寂的矗立着,一毛不生。至上而下,是三排错落有致整齐低矮的崖打窑,门窗荡然无存,或者原本就没有。一排十几眼之多,洞口几乎一样大,是门洞型的,一头野猪能畅通无阻地出入,一头野驴就有卡住的危险,不论怎样进入。一旦卡住,进不得,出不得,不过,这种现象似乎并不会发生,很简单,这儿并不是野驴洞,且不说野驴有没有洞。自古传说,这儿就是野人寨,行走如飞、攀援如猿的野人,就在这里结穴聚居。也许,在很古的时候,这儿阳光明媚,雨露丰润,崖顶有参天的大树,春天开着碗大的鲜花,夏天结着拳头大的美果,树下有长长的缠绕的青藤,瀑布一样披在崖面上,野人便是攀援着藤条,上上下下,无忧无虑,在窑洞里安居生活的。
   多少年过去,甚至是千百万年,大树干枯而死,藤蔓无所依附,随呼啸而过的风飘走了,剩下光秃秃的窑洞,裸露着,黑洞洞的,如枯颅上深陷的眼睛窟窿,茫然地凝视着远方,默默无言。野人自然鸟散而去,或者真的是进化了,变成了智人,寻找更宜居的地方,过起更平稳的农耕生活。那时,野猪早训化成了家猪,生儿育女,成了人们盘中的美餐;野驴不再乱跑,脚步慢了起来,会乖乖地拖粮拉磨了。野人的野性褪尽,成了春种秋收,偶尔心血来潮打打猎的农人。
   一切都成了传说,成了故事,遥远起来。只有崖下的窑洞还在,风吹雨打,洞壁上的烟尘,早淡化了,没有了烟火味,只有愈来愈淡的褐迹。甚至找不到野人用过的石刀石斧,骨针草线,偶尔有一二遗落的残缺不全的陶片,已分不清是哪年哪月,哪个朝代留下的了,甚至分辨不清是盆是罐,或者是笨重的土碗。上边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是纯手工本色陶片。
   在对面的山梁,稍微下坡的地方,周边人们叫二岭的地方,有几处残缺破败的窑洞,比野人洞要高大的窑洞,年代虽久远,似乎还可考证。因为不远处,几眼依崖新碹的窑洞,门窗俱全,玻璃虽小,光线却通透,显然里边还有着鲜活的生命迹象。他们说,那断壁残垣,就是他们祖先留下的,不知经过了多少人之手,才废弃的。但二岭那边的一岭,岭上成排的洞穴,却是野人留下的,至于野人的故事,不要说他们,他们的祖先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了。
   一切都成了谜。在二岭人的眼里,也算不上谜,不就是三排古洞穴吗,又低,又矮,又浅,又无路可走,没有用处,自然更没有考究的意义了。多少辈人,从来不会留意,也懒得爬进爬出,只知道那地方荒凉着呢,叫野人寨。
   相对于连绵起伏的大山,小小的野人寨,的确算不了什么。寸草不生,百虫不侵,无家可归的野蛇,硬愿伏在草丛,数星星看月亮,忍受露水的浸透,也不愿靠近野人洞半步。瞅一眼都心跳眼晕,隐隐有种惊恐不安的感觉。有时候,却从顶上或门窗缝隙,毫不客气地窜进二岭人的窑洞,偷吃鸡蛋。至于老鼠,更是洞中的不速之客了,有时候听见洞顶嗦嗦作响,来不及点亮油灯,老鼠一家子赶大轮下,扑嗵扑嗵,早从穿透的洞顶掉到地上,不慌不忙地觅食了,胆子相当大,慢慢地靠近油灯,旁若无人地舔食油灯盏里燃过的油渍。
   遇到这种情况,按照祖上的规矩,二岭人并不攻击这些来犯的侵略者,而是取一只山条筐,拿铁锹小心翼翼地铲到筐里,连夜送到岭下的草丛里,任由它们窜走。在二岭,从来没有发生过毒蛇咬伤人的事。在二岭人的眼里,每一个动物,那怕是小小的昆虫,都和他们一样,是一个生命,都应该尊重。她们养鸡,只吃蛋,从来不会杀鸡吃,直到鸡子老死。偶尔卖给进山采药的人,随便给几个钱,就可以成串地拴着提走。
   一眼破窑洞,门窗歪歪扭扭。从里边传出猪哼哼的叫声,寻声望去,里边竟养着一口大猪,伏在地上,黑乎乎一片,土炕一样宽大,足有上千斤重,肥头大耳,眼睛铁铃铛似地,仿佛会发出声响。旁边窑洞的女主人说,这是男主人有一天下山后,从一个挑着担子的猪贩子手里买下的,当时看着小猪猪可爱,当小狗狗养着玩的,不想越长越大,快占满半个窑洞了,没有办法,只好养着。猪食盆从窗口递进探出,由于习惯,大猪懒得动弹,也不会破窗而出,到最后,小小的窗口,也容不下肥壮的身子了,偶尔到窗口看看,又哼哼着退回,躺下。
   我闯入野人寨的那一刻,看着硕大的肥猪,惊呆了。二岭人更感到惊奇的是我们,几个穿制服卡钢笔的学生娃,他们喊来全寨的人,也就是四户十多口人,围住我们问寒问暖,问长问短,说我们是顶大的干部,说时,男女人伸出大拇指,笑嘻嘻地比划着。问他们原由,他们笑了,指指我们上衣口袋卡着的钢笔,意思相当明确,不言而喻,插钢笔的,有文化,自然是大干部。一个人们喊寨主的人,硬往家里拉我们,说三十多年了,没有一个亲戚,更不用说大干部上门了,怪不得一早喜鹊就在枝头上喳喳地报喜。被他们的质朴感染,不由地留下来,席地而坐,铺着草编的垫子,吃着他们招待稀罕客人的饭菜,煮老豆角,不吃皮儿,只剥着吃里边饱满的豆粒,还有滋泥包着烧的鸡蛋,烤山药蛋片,就着几十年老汤腌得咸菜疙瘩,黑乎乎的,嘴唇碰一下都咸到心里去了。最讲究的是拌凉粉,通透,晶莹,浸泡在水中的水晶一般。还有一种家里酿造的野果子米酒,又甜又辣,入口初涩后绵,和我们山外喝过的酒迥然不同。
   如果没有这三天假日,没有随意入山漫游的情调,自然不会闯入荒凉的野人寨,也不会作客二岭人家。最初被吸引的,并不是二岭上的人家,而是背对面成排的野人洞穴,端详良久,得出结论,这些半崖上的窑洞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那么,又会是谁,住在这些窑洞里,如何出入,靠什么生活呢?
   在二岭的腰畔,几块大石头垒在上边,或许是天然形成的,往下是喷涌的山泉,泉眼水头顶起,有二尺多高,自然落下,远看像绽开的会动的雪白的花朵,怒放着。我们低下头,拿手捧着喝。忽儿伸过一只劈开的木瓢,是天然瓢葫芦做得那种,又大又厚。回头时,发现一个穿粗布红头绳扎着大辫子的姑娘,她笑笑,露出瓢葫芦籽一样雪白的大板牙,手腕就那么一抖,多了半瓢泉水。窑洞的老人喊她二丫,说是村里最俊的姑娘,几辈子少见,这儿的人很奇怪,把俊字读成奴字,说:“看俺娃奴的。”
   老人们说,没有姑娘会嫁到野人寨,不,野人寨旁的二岭野人寨,寨小,庙小,也放不下外路的神神。四家人家,相互通婚,打不打光棍,谁家枝儿断不断,就看运气了。往往男多女少,到了成婚年龄,碗里放着几粒不同的豆,代表各家的男孩,碗上蒙着红布,女孩子瞅一眼,伸手从碗里抓一粒,抓住谁家的,就和谁家的男孩子成婚,其它人虽心恼肚疙瘩,也没有办法,笑着喝喜酒,闹洞房。这就是寨里最公道的“摸豆”。多少代人,守着祖上的规矩,没想过要破除掉。自然,也守着沟前沟后的土地,最大的一块,也只有五间窑洞大,种瓜点豆,收多收少,并不报怨,秋祭冬眠,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几百年过去,增增减减,就这四户人家,四个姓氏,十几口人,没有多少改变。再也没有像背对面的野人寨那么兴盛过,使用那么多的窑洞。虽然村子一直沿用野人寨的名称,如寨主所说,早就是文明人了。寨里人也知道,这样叫,早名不副实了,可从来没有人提出换个名字,似乎没有比野人寨更亲切的了。
   夕阳下的野人寨,前前后后的野人寨,更荒凉,但也更美,一种说不上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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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野人寨》这是一篇有着神秘韵味的散文,作者以真挚、细腻的笔墨描写野人寨,给人神秘的诱惑,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这片美丽而神秘的土地。作者详细书写了野人寨的由来和历史,给读者们浮想联翩的想象。这片不为外人所知的土地上,只住着这四户人家,四个姓氏,十几口人,没有什么改变。人们一直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他们相互通婚,无忧无虑的生活着。这里的人们勤劳、善良,他们善待小动物,从不伤害它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保持着最天然的本性,过着与世无争幸福快乐的生活。正如作者所写:“夕阳下的野人寨,前前后后的野人寨,更荒凉,但也更美,一种说不上的美。”令人感慨!散文描写生动、鲜活、朴实,作者很善于观察事物,写出来的作品是那么亲切、栩栩如生。让人回味很久,语言描写精炼、准确、生动,描写形象。充满真情的文字,有着浓浓的乡土味,清新而朴实的文字令人赏心悦目。欣赏佳作!倾情推荐阅读。【编辑:永远红梅】【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226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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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永远红梅        2019-02-25 15:27:14
  感谢作者赐稿流年,祝作者写作快乐!
永远红梅
2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19-02-26 20:41:4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3 楼        文友:劳英        2019-02-27 04:22:16
  那里就是野人洞。行走如飞的野人都在那里聚集居住。对的,这就是作者笔下的野人洞。谢谢作者的美文!
相信自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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