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往夕杂感(散文·旗帜)
我又回到去年我们邂逅相逢的“窗”口了,希望还能看见你伫立在那蓝屏窗前——分秒不差地守侯我如期的到来。然而今天我来了,窗内却早已物是人非。人去楼空的场景真的让我痛不欲生!
你走了,我知道你是带着无奈与泪水。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那个“不”字了,因为从那时起你的自尊和自负就再没有留给我任何挽回的机会。
望着你寄来的《小路》MP3,在无语沉默,望着你的照片上依然是甜甜的笑……那一刻我的心碎了,泪水象六月的雨漫漫滑落。
这个房间里还陈列着我的所有记忆,就在这套音响前,我们隔着万水千山一遍遍唱着《小路》,你说过,你是唱着这只歌开始了军旅,也开始了瞬息陨落的初恋的。有一次,你说我唱错了,应该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我说我就要这样唱:永远跟你奔四方。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向你吐露内心的期望,你好长的沉默啊。我也一动不动在听着你的“裁决”。然而我似乎只是听到你的深深叹息,就把电脑关了。我知道这是你在为你我的父辈而心焦,你说过,在那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是你用瘦弱的身体把我爸爸背下来的,我爸爸几十年都在找你,找你这个勇敢的文工团员的,我终于找到了,可你说什么你不要回报,现在还要远我而去了……
拉开未上锁的抽屉,里面装的是一只只软盘。这全部是你我聊天的记载,流淌着点点滴滴的甜蜜和我的期盼,我多想与你依偎,我多想和你徜徉,我多想和你永远厮守,永远进行我们的忘年恋……。我知道我们谁也涉不过这条“天河”了,但我们谁也舍不得离开,真实的情感能藏得住吗?天啊,我再也不愿意欺骗自己了……。如今,这些软盘躺在那里多么形单影孤,它们不再阳光,不再浪漫了。
你没有忘记吧?你曾经和我说过: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世间的一个生灵,离你最近的那颗星星就是要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我要向它靠近,在有生之年好好珍惜她,呵护她,不要再留下岁月无法沉淀的遗憾!而,你如今却把他忘了……
……
我知道今生也许这是最后的一次了。
我很想大声喊叫,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我想站起来,可我离开轮车已经寸步难行了。
我多想看看缠满紫藤栅栏那边的独岛啊,近半个世纪了,我又回来了,即便这里已经面目皆非,形状各异的别墅群已经象彩色积木那样摆满了起伏不一的岸爿,高大的栩栩欲生的石雕神女已经挡住我的视线,可那涛声依旧,海风依旧,那丝丝阵阵飘荡迩来的又潮又咸的气息依旧。我把头落在后背上,闭上了双眼,由着可爱的孙女推动轮车沿着滨海路缓缓而行。
她不时的轻声问;爷爷,你睡了吗?
我没有答话,我只是感到很累很乏,我是在自己回忆的这片布满荆棘而又斑痕累累的领地里蹒跚踯躅很久很久了。
我为什么要选择这里来结束自己?啊……
人生最可怕而又最可悲的就是忘却不了的思念,就象在已经愈合的伤口上再刺上一刀,眼睁睁看着那破裂的地方汩汩渗出鲜红的和暗红的血沫,是丧失了感觉还是痛昏了?
我只感到那已经逐渐暗淡了的目光开始停顿了……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爬起来,而且又在海爿上幽闲的漫步,他的身旁是一个朝气洋溢的女孩子,也是他真诚的知心的忘年交,她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陪你看海。
是呀,看海!他经热情的邀请她邀请她来看海,那波涛怒放的大海啊,总是挟着他的思念潮起潮落,他曾经和她谈过那难忘的夕阳下的金色的海岸……
1954年7月27日22时,“停战了!”我们都蜂拥出了战壕欢呼着。那几乎是惊天动地的呼喊震荡着朝鲜西海岸,那天夜空中一轮圆月就象长期在沙漠里跋涉的老人,终于看到了那瀑布似的清泉,露出了笑脸,含情脉脉的俯瞰着我们发疯似的呼叫,拥抱。等我稍微冷静下来,看清自己怀里的是李倩时,我象触电似的松开臂膀,木然停在那里时,她又紧紧拥抱了我,在我的耳边游丝般地说:我们可以回去念书了,上大学……我忘记了我说了什么。好象只是点点头……
看海!她总是欢快的回答。还不一次的问:你能教我游泳吗?能!他答,他高兴收下这样一个带有稚气的聪明漂亮的小女孩。
现在他们走在软软的沙滩上,她突然说,老师,冰心酷爱海呀。是的,他说,我记得冰心说过,
假如我犯天条,
赐我自杀,
我也愿投入大海……
老师,你为什么总要想到死呀,冰心还说,
坐久了,
推窗看海吧,
将无边的感慨,
都付与天际的微波。
他由衷的笑了,笑得慈爱,笑得开心。
她也笑了,笑得奔放,笑得自得。瞬间她收住笑容,感慨地说,老师,人生如海该多好呀,您看大海总是以不变应万变,荣辱不惊且不屈不挠,还永不迷失,永不言败……
他认真地端详着眼前美丽而自信的学生,一时无言可对,只是觉得她长大了,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