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黄花,母亲花(散文)
对于家乡的黄花菜,我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特殊情感。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祁东县农村。乡下有一风俗,在孩子小的时候,父母都会为他找一个“亲娘”。我七岁读书那年,父母就要操持这件事,找好了一户人家,说是要带我去认干亲。那天我穿着新衣裳,母亲提了猪肉和一些糖果糕点。要出发的时候,我却不肯了。看见母亲扬起要打我的手,我突然大喊道:“我有‘亲娘’!”母亲问我:“你的‘亲娘’是哪个呀,我咋不晓得。”我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地说:“黄花仙子。”母亲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黄花仙子是流传于我家乡的一个神话传说,说的是古时候一个叫高依的小伙子,与天上王母娘娘散落的玉簪化成的黄花仙子相爱的凄美故事。那高依后来化成了一座山,就在我们邻村,黄花仙子则化成了金针菜,也就是现在家乡的黄花。
母亲停住了笑,问我:“你说说,黄花仙子什么时候就成你‘亲娘了?”我挺起胸脯坚定地说:“她救过我的命!我吃过她的奶!”母亲一把将我揽入怀中,附在我耳边极其温柔地说:“乖,好儿子,回家给你做黄花菜吃。”
听母亲说过,我出生的那年生活条件十分差,母亲根本就喂不了我半滴乳汁。看着襁褓中饿得不停哭的我,母亲赶忙到生产队里买了二斤黄花菜,又让父亲到田里去挖些鳅鱼,天天给我熬汤喝。就这样我缺奶吃的问题总算是得到了解决,长得白白胖胖的。懂事后,我知道了自己是吃黄花奶长大的,就对黄花特别的亲近。
前年听说我们祁东县正在撤村并村,于是就去网上搜索了一下,结果很新奇地发现,我原来所在的银星村被撤销了,与原罗江、枫塘两村合并成一个五千多人的全镇第一大村——黄花町村。虽然感到新奇,但还是由衷地喜欢新村的名字“黄花町”。
我们祁东县是全国的“黄花之乡”,有近六百年的历史,而原来的罗江村又是“中国黄花第一村”,再加上盛产黄花菜的原银星、枫塘二村,黄花的特色越发地凸现了。
我们那里土地不多,黄花菜的种植占了绝大部分。那时农村还没有搞土地承包责任制,黄花菜自然属生产队集体所有。各家各户只是分摘,然后过秤交到队里,按重量记取工分。整整二个月,可说是天天跟黄花菜打交道。
黄花起摘于农历端午前后,历时二月余。其时山岗垅町每天都是花的海洋,微风骤起,泛起的是一浪浪金色波涛。采摘期间正值一年当中天气最为炙热的七八月,毒辣辣的太阳泛着白光,黄土地上腾起一股股热焰。人站在黄花土里摘花,犹如在蒸笼里上烤,简直是活受罪。在抢收早稻抢种晚稻的“双抢”时节,恰恰是黄花采摘盛期,“双抢”于是变成了还要抢摘黄花的“三抢”。
母亲七十多岁了,仍然种着黄花。去年采摘季节,我们几兄弟恰好都在家,边摘边劝说母亲再不要种了,母亲说明年不种了,我知道母亲种摘黄花成了一辈子的习惯,即使外面的土地不种了,但屋边的地她肯定不会放手的。
黄花菜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去年我零距离接触了一场豪华而惊艳的“黄花盛宴”。
这场“黄花盛宴”,在祁东县红火大酒店的一楼大厅举行。宽敞的大厅早已人头攒动,照相机镁光灯不停地闪耀着。大厅正中,一个长长的宽宽的大展桌上摆放了数十道菜肴,胜过满汉全席,令人垂涎三尺。
各种黄花菜美味齐聚一厅,可谓是色香味的一次大集合。所有展示的菜品造型特别讲究,有些拼盘的图形,简直就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绝美图画,让人看后在产生美感的同时,还有着无限的遐想。
黄花菜在我们祁东县种植历史悠久。据文献资料记载,明弘治元年(1488年),官家嘴镇永年村管福民、管福顺兄弟俩从外地引入,在自家大桶园、豆子园开始栽种,并培育繁殖,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种植的农户越来越多,种植的面积越来越大。
黄花菜不但经济价值高,而且文化底蕴相当丰厚。历代名人如孔子、曹植、陶潜、夏侯湛、白居易、刘禹锡、孟郊、苏轼、王冕等,对黄花菜亦有诗词吟咏。
黄花菜是祁东县农业的支柱产业,无论是面积还是产值,均占全国70%以上。2002年和2015年,先后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命名为“中国黄花菜原产地”,并被纳入了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
说到黄花,我不由地想起了美丽的百合花。与百合相比,黄花没有那份厚实,有的只有娇小,恰似小家碧玉,让人怜惜不已。每一朵花只开在日间,且一日三换容颜:清晨时苞蕾一束,生机盎然;正午前展颜怒放,千媚百娇;傍晚后贵妃醉酒,慑人心魂。第二天黄花又精彩重演了,如是往复。
家乡黄花的美,直击人心。去年6月参加祁东旗袍文化节时,在祁东高铁站广场对面小公园里第一次见着。一群身着旗袍的女人,在黄花丛里像蝴蝶一般地飞来舞去,我赶忙拿出相机定格这醉美的瞬间。
生活的质量,不仅仅在于吃穿住行的满足,更在于精神上的高雅,在于对美好的不断追求。
黄花,她就是一位高贵的母亲,养育了家乡所有的人。黄花,我的母亲花,家乡的母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