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乡村初级中学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建的，为了节省开支，利用大地主庄园的房舍，又新建了二十间宽敞明亮的标准教室，便成了当地颇具规模的学校，学校招收的学生大多是方圆三四十里内的农家子弟，路途远的只能住校。
　　 六十年代初，肖老师大学毕业来到这所学校任教，当了一个新生班的班主任，晚上他坐在自己寝室的桌前一心一意清点收到的学杂费。清点了一叠十元的票子，又清点一叠五元的，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二十一。
　　 错了！错了！他把五元的票子放桌上顿顿整齐继续数，刚数过三又是二十一了，又被那个声音带错了节奏。他挠了挠脑袋，听见一阵吃吃的笑声，掉头看去，墙上三个圆圆的头呼地缩了回去。
　　 他的寝室一边靠办公室，一边靠着学生宿舍，而这间学生宿舍正是他班上的男生寝室，刚才那三名男生一定是站在双层床的上铺往这边看，帮着胡乱数。他又好气又好笑，对着隔壁大声说：“我知道你们是谁，明天我找你们算账！”
　　 第二天他找来一把长竹梯放到寝室里，只要隔壁吵闹，他就爬上梯子批评一阵，比绕一圈走进他们寝室及时多了。
　　 这三名学生为首的是候富华，他们都是农家子弟，性情率真，喜欢捉弄人。在课堂上和老师捣乱，课余时间碰到老师，冷不丁地冲上去大喊一声“老师！”然后跳开捂住嘴笑着。
　　 这天晚上他们又聚在候富华的上铺偷看肖老师。
　　 灯下肖老师静静地低头看书，看得十分专注，三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候富华一努嘴，变戏法一样抽出一根长竹竿，竹竿一头被劈开，楔着根小树枝，形成了一个剪刀口，竹竿悄悄地伸向电灯的拉绳开关。
　　 拉绳开关在进门的门边，肖老师坐在书桌前，正好背对开关，侧面对着男生寝室。竹竿的嘴一口咬住了拉绳，翻转着把拉绳牢牢缠住，接下来往下狠戳，“啪”的一声，电灯熄了。
　　 黑暗中，肖老师自言自语道：“停电了？”墙那边传来吃吃的笑声。
　　 “候富华、许健康又是你们三个！”
　　 第二天被他狠狠训斥一顿后，候富华三人收敛多了。一天，照例是熄灯后，他坐在桌前批改作业，听得候富华怯生生地喊老师，“又想干坏事？”
　　 “不是，老师，许健康生病了。”
　　 肖老师放下笔从竹梯上翻到学生寝室里，立刻吩咐班长和生活委员分头找校长和校医。
　　 “老师，我想喝水。”许健康说。
　　 “去，把我桌上那盅水端过来。”肖老师吩咐候富华。
　　 “嗯。”候富华很快将搪瓷盅递到了肖老师手中。
　　 这时，一道手电光射进来，校医来了，摸了摸许健康额头，说：“高烧，马上送镇上去。没有担架，有梯子也行。”
　　 “用梯子，人会不会滚下来？”肖老师不放心地说。
　　 “固定住，没事的。”
　　 高处传来候富华的声音：“老师，梯子。”候富华和同伴合力将竹梯子从肖老师寝室那边提了过来。
　　 校医抓起许健康床上的被子铺在竹梯上，肖老师抱起许健康轻轻放上去，说：“舒服不？”
　　 “嗯”，许健康小声回答着。
　　 “有结实的绳子吗？”校医问。
　　 肖老师摇摇头，愣了愣，解下腰间的皮带问：“这个可以不？”
　　 校医点了头，也解下自己的皮带将许健康在梯子上固定好。这时，几柱手电光射了进来，校长领着几名初三高大的男生走进了寝室，对校医说：“我找来几名大力士和你们轮流抬梯子，尽快送往医院！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校医、肖老师保证道：“校长，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许健康顺利安全送到医院！”说着担架上了两个人的肩头，几个学生左右簇拥着。担架被抬走了，校长用目光送着他们的背影，眼睛里充满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