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光】梁老汉的口头禅 (小说)
一、这“狗日”的医院
春节过后,梁老汉再也没见过孙子。清明到了,儿子孙子肯定回来,梁老汉翘首以盼,就是没个人影儿,心里纳闷,这是咋啦?电话响了,儿子说孙子发烧回不来了。梁老汉忐忑不安的,自己去祭了祖坟,回来老伴饭已做好,胡乱吃了几口说:“你收拾东西,咱进城看孙子咋样了。”老伴说:“中午我打电话问媳妇说烧退了。”
“我不放心,咱还是去看看。”老伴听老汉这么说,心里也放心不下,就收拾东西。她搜寻了些孙子爱吃的食物装好,只等老汉说一声走。
好在离城只有一小时的路程,梁老汉和老伴没费事就见到了孙子,孙子昏睡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叫了声“爷爷”“奶奶”,老汉赶快用手一摸孙子额头,好烫。“烧没退呀。又摸了摸手脚,也冰凉稀渗的!”梁老汉急了,见儿媳手忙脚乱的也不知所措,就问:“几天了,谁瞧的?”
“两天了,老师打电话说娃发烧,到社区诊所买了些药,烧退了,下午又发烧,去市医院看的,医生做了检查,开了药,不烧了,今下午咋又烧上了?”儿媳赶忙说了经过。老伴急急忙用湿毛巾在孙子额头和手脚上做降温。老汉看了看医院病单,是扁桃体肿大。吃的药都是预防抗病毒的,小儿咳嗽的颗粒,小儿口服液是小瓶水剂的药,心想:孙子十多岁了,长得高高大大的,这小瓶瓶子能治病,他有点怀疑,就打电话让儿子回来送医院,再不敢耽误了。不一会儿,儿子开着出租车到了。孙子、老汉和老伴仨人上了车。
车在城市的街道行驶,过了几个红绿灯路口,出租车就狂奔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变得稀少起来,梁老汉感觉这咋是回农村屋里的路,就问儿子:“不去医院,咋往回开?”
“回咱村诊所找王医生给看看。”梁老汉心里生气,咱在市医院跟前住着,咋回村里小诊所看?见儿子自信样,没说什么,心里想:自己和村上人经常去小诊所瞧病,诊所医生医术也不错。这些年镇上医院也升成了三甲医院,县城人民医院也升了级,检查项目多,麻烦多,花钱多,虽说报销,医院级别高了,大小病住一星期也得七八千元,报一半自己也得掏一半,还得几个人陪院,有的药还让你去门外药店买,谁知道咋回事?
到了,诊所王医生量体温、血压,查看口腔、喉咙,用手摸了扁桃体后,又用听诊器查听了前胸后背,问了好多情况,又查看医院的检查单,很自信地开了药打了点滴,十一点多,孙子烧退了,活跃起来要吃饭,梁老汉和大人都松了口气,王医生说,这是明显的扁桃体发炎,容易反复,必须打三四天点滴就好了。儿子对王大夫说:“昨天我去市医院人满满的,看病人排起了长队,住院部没有床位,过道加塞都满员了。一个很普通的病要做化验,器械检查,还得等结果,医生没了自己的判断,开出的药都是整盒整盒的,到医院折腾了半天,拿回的药吃了没个效果,还好生贵。”梁老汉禁不住问:“那几盒药多钱?”
“连检查带药伍佰多。”梁老汉听了儿子的话惊了一下,心想,给孙子治病多少钱也得花!王医生说:“咱这方圆几个村,去城里的人都跑回来在我这看病,三更半夜人的也有人叫门!”
“就是额头划个口,缝几针也得六七百块!”老伴也插言说。梁老汉一听这话心里就不是滋味,那是去年暑假,孙子和别家孩子玩碰破了头,梁老汉想叫王大夫缝一下,老伴说市医院缝的好,有美容针,将来给娃留不下疤痕。为了孙子,也就去了市医院。打什么进口抗伤风药、麻药,就缝了二三针花了六百多,好了以后也有疤痕。老梁心里明白,没有疤痕是不可能的,毕竟伤口愈合要留下痕迹,小孩年长就不明显了。梁老汉也见过王大夫给农村小孩、大人缝伤口,从最初的几块钱到现在连打“破伤风”药也就十几块钱,有时还不要钱。去大医院你试试,不说不要钱,不要死算便宜你了,这狗日的医院!
梁老汉六十多了,想想自己养了俩个儿子,比孙子好管多啦。当初老伴生儿子都没去过医院,全是农村接生婆接生的,也不照样好好的。牛生牛娃猪下猪崽,天下女人生娃多。小孩大人头疼脑热去农村诊所,几包药就解决问题,各个自然村都有医疗站,小诊所。虽说是赤脚医生,也是经过学习培训的,久经实践,个个都成了很有实践经验的全能医生。后来听说上面检查这个检查那个,今要这个证,明要那个证,关了大多农村诊所的门。就是不搞调查研究,农村人到底认可不认可这个医疗诊所。估计扁鹊、李时珍,孙思邈在世,没个医生证恐怕都很难给人看病。
梁老汉儿子开出租车,早出晚归,除了200元的租车费和油钱,也挣不下多少钱,时间也紧,农村诊所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城里医院人多,非做各项检查很麻烦,社区诊所和私人诊所和医院一样,药费没标准,高得也很吓人,而且开门迟关门早,错过了时间,不得不去大医院急诊。这些年人都知道大医院收费高,农村证照手续全的诊所,好像受得了传染病似的,医生一家比一家黑,药费也高得吓人。人都知道医院设有太平间,专放死人的,但小诊所抗风险能力差,以大医院药费做参考,也就是从患者身上敛财,以供不时之需。为了办合法手续,寻情钻眼塞黑石,有的索性就以卖“狗皮”膏药为主,治不死人,没有风险,实在没有效果,你就会到大医院去治病。而且有证照的诊所少了,缺了竞争,也牛皮哄哄起来,看人下菜,谁想多问一下病情,还带理不理的,好像住进大医院只能见到护士很难见医生个面一样,也就像农民不知道乡长镇长是个啥模样一样。
三天过后,梁老汉的孙子很快病愈了,梁老汉付了二百多元的药费,就送孙子回城,经过市人民医院,梁老汉叹息道:“人民医院,我看姓‘私’不姓‘人’,这狗日的医院。”
二、这狗日的“水”
梁老汉家住农村,早时候有水窖,除了收集雨水,上游的高塬水库也经常放水,大队小队也组织浇灌田地,就是最天旱的年份,人畜用水也没短过。听说安自来水,大家高兴起来,积极的不得了,再不用为水窖放水,提水而下苦了。自来水安下了,开始还算正常,当人们习惯了自来水,废弃了水窖的时候,自来水不正常了,今有明无,有时候人们不得骑车开车去河泉里拉水。
梁老汉有三亩果园,U型渠就在地头,只见有人几次把好好的U型渠用水泥抹了一一遍,还旧如新,就像现在的妇女做美容,漂亮的让人认不得啦。但就是从没放过水,更没浇过地,梁老汉爱地爱树,每年只得花钱雇车拉水浇。
这几年又搞渗灌,黑长的管子像长虫一样,弯弯曲曲摆了一地。梁老汉怀疑:连生活用水都不正常,这能行吗?
梁老汉另外几亩沟边地被征用了,每年给的地款比种庄稼收入还划算,也就默认了。但令梁老汉不解的是,这些地种了花草,建了不少凉亭,说是农村生态旅游,搞了几次活动,也有城里人游玩,但最多的还是村上人在这里看看转转,偶尔能见到几个摄影者和情侣在这里拍照。没过几年,又被拆除了,还有河里沟边边的凉亭,供人游览歇息的地方也拆除了,梁老汉十分心疼地想:这多可惜,建这些当初要花多少钱呢?说拆就拆了,即然建不成,又何必再建呢,就像这水,怎么还不如以前了呢?水库水站建了好多,就是没人管,没人想让水真正利用起来。记得早先的干部深入到家里,问长问短,群众所想的所要求的,他们肯定开会研究,浇地灌溉,给水窖放水他们肯定能办到,现在咋没人真正管,为农民办真正需要的事情呢?竞干了些花哩胡哨的事。
“这狗日的水!”
三、这狗日的“火”
梁老汉见过好多失火,小到麦秸着火,大到房屋山坡和森林着火,知道失火的厉害。每到冬春干旱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田间地头柴草树叶收拾干净,拉到地中间埋了沤肥。让他最担心的,就是果园旁有些田地里抱出丢在地头没用的玉米扞,如果失火把自己果树烧毁可不得了啦。青壮年都进城打工去了,剩下的老弱病残没力气弄,政府又不准用秸秆家用烧火,说是污染空气质量。弃在田间地头是个危险物。这些年路畔山坡沟壑草木也长的旺盛,冬春也成了失火的危险物。
清明后忙了孙子治病的事,回来听乡亲说,村里人祭奠祖坟失火达四起,毁掉的山林上千亩,村镇组织不少干部群众灭火,火借风势,人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无能为力而又多么缈小,哪是冲天火焰的对手,搞不好反而烧了自己。晚上看市电视台播出,清明祭坟失火达十几处,更严重的是北部弯弯山森林失火,一字摆溜漫延几十里,全市动员市、区、县、镇消防公安民兵群众灭火,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经四天多才灭了火。梁老汉看后,心里惋惜痛惜地叹息道:这狗日的火,哼!活该!
“哼!活该!”这是梁老汉发自内心的不满,从春节前到清明,渭北黄土塬上就没下过几滴雨,走到哪都是旱。粱老汉很关心“火”的事情,清明前市政府才发布一号令,把防火提出来,只是报纸广播宣传了一下,流于形式和宣传,梁老汉没有看到村上小组的实际对应措施。
梁老汉也和几位同龄人,还有青年人中谈论过此事,因为大年三十村上有人上坟就引起大火,难以扑灭,最后一架坡烧完,有树有果园,此人怕追究,赔钱了事,因为是大年三十,此事不了了之。在梁老汉看来,此事完全可以避免,就是政府作为不力,没有实实在在做工作采取措施。清明祭祖完全可以另一种方式进行,动员全民用一个小白花或鲜花代替,不用烧香火,燃鞭炮。严禁市场售卖火纸鞭炮,让乡镇村组干部深入到户签保证书,各村组公坟都很集中,动员党员干部在路口检查。政府也可以发送松柏苗子让栽在坟上,以示纪念、祭奠,这不是更有意义吗?移风易俗,人们是会很快接受的……
梁老汉又看到:这些年田地里的秸秆,从平路到山路的野草杂草都是“火”来源的隐患,号召秸秆还田,就是没人去做,如果政府出台机器,收买秸杆粉碎沤肥,再有偿或无偿给农民,这不是防火来源的一项措施,就是没有人研究去做,我们要做好的是防火,而不是灭火……
梁老汉再感慨也没用,现在走群众路线的人少了,没有人会和群众交流这个“火”的问题,习惯于发文件,打电话,搞演练,就是不会防患于未然,习惯表面工作。一般干部拿不了事,也不敢实是求事反映问题,副的拿不了正的,下级拿不了上级,村上……
梁老汉越想越多,也只能暗暗骂道:“这狗日的火!”
感谢老师赐稿看点,问好老师!
梁老汉的口头禅“狗日的”,是一种愤怒,是一种发泄,更是对那些关起门来制定政策者的不满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