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白胡子老公(散文·家园)
躺在病床上的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后,头往左边一歪,便看到了靠坐在床边的良哥。此刻他正在专注地看着手机,时不时还用手指点几下,貌似在与谁聊天。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从他花白的头发看到他生了皱纹的眼角,又从他生了皱纹的眼角看到他花白的胡子。当看到他花白的胡子时,我不淡定了,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边用手背去感受那扎扎的感觉,边道:“良哥,你头发花白也就算了,怎么胡子也花白了?我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就老了呢?”
他在我的手背碰到他下巴的时候,猛地愣了一下,随即便发现我醒了。他听了我的话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笑道:“这几天忘了刮胡子,没注意就长这么长了。”随后又摸了摸我伸出来的左手,问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也不想喝水,就是躺久了,感觉累得慌。”
他笑了笑道:“睡久了反而累了。再忍忍,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到楼下四处走走。”他给我拉了拉被子,又道,“对了,刚才小姐问你怎么样了,说想来看你。”
我瞪了他一眼,说:“小姐那么忙,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你怎么跟她说了呢?”
良哥说:“不是我说的,是大姐昨天回去后跟她说的。我让她不要来,她说她不放心,非要来看看你,刚才说已经上公交车了,应该快到了。”他说着站起身,边从床头柜里拿出背包找着东西,边说,“我来刮刮胡子,你再睡会儿。”
我已经睡了好几天,怎会还想睡呢?良哥拿着刮胡刀进了卫生间后,我便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思绪随心游离,跑到了住院之前的那段日子。
在桃花刚刚绽放,梨树还只是满树花骨朵的时候,襄州区文化馆便计划着,要在四月一日梨花节这天,来我们朱集镇的梨园开展梨花诗会活动,同时还送戏下乡,且有电视台的人员随行。负责人提前给文友们下了任务,让我们每人在梨花节当天写一首与梨花相关的诗,说要安排电视台采访。知道又要上电视了,我们也都很积极,还没看到梨花,便开始拿梨花酝酿诗歌了。
很快,我便写下一首《一季的相思》,并发到微信群里,请文友们点评。有文友点赞鼓励,也有前辈对个别词语进行指点修正,最后,这首诗便被敲定,将要被我带上荧幕。
四月一日早上,风和日丽,春光明媚,梨花也很是给力,在这一天都竞相开放着。我早大家一步赶到了梨花园,并作了一些准备,想着多少尽一些地主之谊。当大家还没赶来时,我便感觉有些不舒服,我以为只是起床太早,有些疲惫而已,并没有在意。直到节目快结束时,我突然感觉头晕目眩,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似乎在那一瞬间忘记了所有,差点晕倒。我这才发现,我不是单纯的疲惫,一定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我靠在车子上定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之后一转身,又和大家玩到了一起。午饭过后,我的头再次晕眩,并有了其他不适的症状,之后,便一直都感觉很不舒服。我知道我应该去医院看医生,可现下我只能隐忍。因为我的两个儿子曾与一位前辈一见如故,之后他们便以爷孙相称,孩子们早想与爷爷约见,却许久都没有机会相见。这一次老人家来到了朱集,眼看着就离他们很近很近了,可他们却因为要上学而无法见到,于是,他们便要求我,一定要请老人家留下,好与他们相见。为此,我隐忍着不适,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我不舒服。
忍到第二天老人家离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我很严重,但最后一个检查要等一个星期才能出来结果,这结果出来看是怎样的,才能确定给我动怎样的手术。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看透了生死,觉得自己是不怕死的,可是若这个时候让我去死,我真得有些不甘心。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还没来得及孝敬父母,孩子们也还没长大成人,万一老公给他们找个坏后妈咋整?我还有很多小说没写,一朋友提前给的稿费我都已经花得不见钱渣了,都还没写呢,死了死了,还要落个言而无信的坏名声,即便人家不怪我,我也不愿这样。
我想着想着,感觉很委屈,就找了个地儿大哭了一场。正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良哥给我发来了信息,说这说那的,没完没了,我异常烦恼,就对他发火,在他的询问下,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还说他都不会关心媳妇儿,媳妇儿活不成了都不知道,把他吓得赶紧去给领导请了假,第二天下午便回来了。
良哥陪我在家里等到了最后的结果出来的日子,便收拾了些日常用品,带着我到了医院,拿到了最后的检查结果。医生看了结果后,说问题很严重,不过是良性的,能治好。我们暗自庆幸的同时,和医生商量好了手术的时间,便在医院住下了。
我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医生给我扎个针,抽血化验,我都要先问问疼不疼,即便她说不疼,我还是在针还没扎到我手上的时候就开始喊疼了,可想而知,当我面对手术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虽然我以前也经历过几次手术,可相对而言,这次是最严重的。
在我担惊受怕,心情烦闷的这段日子里,良哥就成了受气包。虽然他处处小心,可我就是能有一不高兴就动手收拾他的时候,我第一次伸手打他,他躲开了,我没出成气,就哭了起来,他赶紧回来给我打,怎么打都不躲了……
在进入手术室后,我看着医生们拿着各种工具,就吓得和他们说,让他们先别动,等麻药把我迷倒以后再动。一个医生听了,就拿着一个针筒过来,给我手上扎着的针管里又加了些东西,我问她这是不是麻药,她说不是,还说手术还没准备好,麻药要等会儿才给我打。可是她才刚说罢,我就头晕眼花,双手发抖,说话也不利索了,很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谁在我身上动了刀子,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被动了刀子,只知道睁开两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我四处看了看,身边没有一个医生,只有良哥守在我的身边。当我看到他头发花白了,胡子也花白了的时候,感觉心里一阵发疼。
良哥比我大五岁,是我哥哥的高中同学,在我十二岁那年的暑假,他和我哥哥一起来我家玩,从此,我便认识了他。那时候,我便记着我哥哥的一位同学叫良哥,他长得五官端正,斯斯文文,说起话来,嘴角带着笑意,轻声细语,礼貌周到,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有修养的好学生。
后来,他们忙于学业,良哥就没再来我家了,直到我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我们才又相见。记得那天我在哥哥的宿舍楼下等哥哥,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哥哥,只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男生从楼上跑了下来,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许是他没有找到人,便又上楼去了,不一会儿,他又下来了,身边还跟着我的哥哥。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良哥,因为哥哥听到我来了的时候,刚弄好了热水准备洗澡,便让他下来接我。可是他却只记得我十二岁时候的样子,只知道四处找着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胖乎乎的小姑娘,却不知道我就站在他的面前,更没想到,我已经长高了很多,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胖子了。
再后来,哥哥与良哥毕业后出门打工,我便跟着去了。我们一起在一个工厂打了三年工,良哥就替哥哥照顾了我三年,因为我的哥哥进厂不久,便和一位姐姐谈起了恋爱,就把我丢到一边不管了。在那三年里,良哥对我无微不至,我们去饭堂吃饭的时候,我只管占位置,他把饭菜打好,端过来给我,我刚放下筷子,他便把擦嘴的纸巾递到了我的面前。每次吃晚饭时,他都问我吃了饭有什么事,我想要去公园玩,他就陪我一起去,我想逛街买衣服,他也跟着我,连他的室友喊他下棋,他都拒绝了。我的体质比较弱,每年的夏天都会中暑,一中暑我就会迷迷糊糊的,要打几瓶吊针才能清醒,自然而然,每次生病也都是他在照顾我,渐渐的,我的室友跟我一起出门时,看到他在门外等我,就不跟我一起了,不知何时,有个男生给我起了个叫美梦的外号,还很快就被人喊开了。起初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不叫我的名字了,而是跟我叫美梦,后来我才听他说,美梦二字是从他的名字上延伸出来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好尴尬,心里却又有一丝丝的甜蜜,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走进了我的心里,成为了我的男朋友。
三年的相濡以沫,让我对他产生了依赖,也让他习惯了照顾我。我们从朦胧中走了出来,在他的父母让他回家相亲时,他把我带回家了,之后,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媳妇儿。
就在我情不自禁地咧嘴微笑的时候,良哥刮好了胡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来到床边,看我正微笑着,就说:“瞧你激动的,那会儿嘴里还一直说着感激医生的话,说医生救了你一命,帮了你大忙……”我猛然反应过来,感觉莫名其妙,就问良哥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良哥说,就在我从手术室出来以后,人还没清醒,却在睡梦中说着对医生感激的话。
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相信良哥说的是真的。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是非常幸运的,更明白自己是非常幸福的。因为活着就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感觉比那些命不久矣的人幸运太多太多!因为我心疼,我的良哥怎么连胡子都白了,我知道,这些年他受了太多的苦,所有的负担都被他挑在肩上,放在心里。我懂得,我应该惜命,更应该珍爱对我用心良苦的他。
有位老人曾和我说:“坚强地走你未来的路。余生应用百分之六十的精力去爱老公,用百分之三十的精力去对孩子,用百分之九的精力去写小说,用百分之一的精力去写诗画画和应酬足矣!”他说得很对,若有命活着,即便走在雨中,也要让生命阳光四射,若有命活着,即便荆棘遍布,也要勇敢前行,若有命活着,我定不辜负此生!
很精彩,很动人的文字。我一直在脑补尚老师一下没打上良哥,就哭起来。哈哈,O(∩_∩)O哈哈~然后良哥就回来挨打。这情节太有趣了。好幸福的小女人。o(* ̄︶ ̄*)o
祝您身体健康!好好活着,一定不要辜负此生!o(* ̄︶ ̄*)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