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人蜂(散文)
春意融融,地温开始回升。漫山遍野的梨花瞬间绽放,接着杏花开了,樱桃花也开了。一朵朵、一串串、一群群、一簇簇,白得似棉、似云、似雪原。
城里的人们灵敏地嗅到了花香,如蜜蜂般蜂拥而至。他们都是开着小轿车来的,有的拉家带口,有的三五结伴,跟过节似的把整座山坡搅和得喜气洋洋。有一家三口是牵着小狗来的,小家伙从母亲的怀里挣脱下来,踉踉跄跄地跟小狗追逐着滚耍在一起,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无拘束地放纵着天性;几个姑娘身临其境,好比披上了婚纱。就要嫁人了,对照镜子扭捏地转着圈,一个劲儿瞧自己的身子。亿万朵花瓣和吐露芬芳的花蕊,任情地喷洒在姑娘们的头发上、身子上。姑娘们展着双臂,闭起眼睛陶醉期中,此刻好像风儿、阳光、大地也都陶醉其中了。几个小伙儿止步在姑娘们面前,咧着嘴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羞得姑娘们一撒欢儿跑开了。得意的小伙们儿吹起了阴阳怪调的口哨。
“春天到,花枝儿俏,嗡嗡嗡嗡,蜂儿闹。采一朵儿,采两朵儿,飞来飞去把粉儿捎……”
顺声寻觅哼曲儿的人,只见花丛之中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大娘正骑在一棵树杈子上,手里拿着一根两米长的竹竿,竹竿的另一端缠绕着一个拳头大的棉花桃,在一朵朵花冠上面来回蹭着,仿佛一副舍老太君立马横枪的架势。别看一大把的年纪了,在一人高的树上却还行动自如。
我好奇地上前询问:“大娘,您这是干什么啊?”
“授粉儿哩。” 大娘答道。
我诧异道:“果树还用授粉?授粉不是蜜蜂的事儿吗?”
“俺们是人蜂儿。”这时,藏在另一棵树上的一个围白纱巾的姑娘抢先回答了我。接着姑娘咯儿咯儿地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姑娘的笑声,就似一根导火索,嘻嘻哈哈地又响起一片哄笑,就似舞台上一人领唱之后开启的合唱。原来在每棵树上都藏着一个传粉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那欢笑之声震颤得花朵抖擞,冲撞得山谷嗡嗷……
围白纱巾的姑娘不但穿着时尚、长相端庄,而且忸怩中透着大方。看来她一定把我当成了“土老冒儿”,在咯儿咯儿的笑声里含着几分奚落才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她盯着红了脸的我,流露出几许抱歉之色,略认真道:“要打从前那会儿,花儿一张喇叭儿,嗡嗡早闹哩。那小家伙儿,山里人儿可喜欢哩,一个蜜蜂儿一天能粘2万多个花粉粒儿哩,从一朵儿飞到另一朵儿就传上粉儿哩。如今儿别说蜜蜂儿哩,连马蜂儿都没影儿哩!”
原来,果树也是要传粉的!姑娘的话使我搜索出了对一份阅读材料的记忆。“专家说蜜蜂这个种群正在锐减,在全国,从上个世纪90年代的750万群已经降至今天的600万群,几乎在人们生活劳作的地方看不见了。蜜蜂发挥着生物圈里主要授粉作用,目前,人类所利用的1000多种作物,大部分需要蜜蜂的授粉,蜜蜂对维护农作物的多样性、稳定性发挥着重要生态功能。”爱伊斯坦说:“如果蜜蜂从地球上消失,人类最多可以活四年。”太可怕了!
我看到一些养蜂人带着他的蜜蜂东南西北地到处流浪,哪里有花期,就到哪里去。他们并不富裕,自己没有卡车,都是雇车搬运蜂箱。路过公路上的收费站时,一些淘气的蜜蜂就会偷偷跑出来,落在站楼上玩耍,结果来不及回巢,一路上丢失惨重。还有一些种植果树的大户人家,都是花钱雇养蜂的过来,把蜂箱摆在地头上,由蜜蜂自己采蜜传粉,做到两户人家各取所需,两全其美。但现在养蜂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大都改了行从事起了更能挣到钱的行业。不再干这种像吉卜赛人似的到处颠沛流离,靠蜜蜂讨生活的职业。
看来,蜜蜂走了,传粉这项工作就得人来完成!这个小山村的科技倒比我们平原的乡下领先了!我的心里边赞叹着边打起了小算盘。几天前当村长的二表兄还捎信说,村民们正闹着砍掉村东头的果园子呢,这些年光开花不结果,说是上了包村干部的当,买的都是假苗子。还有人挑头威胁说要到区里告状去。这回可找到不挂果的症结了。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们,好在平原的节气总是比山里慢半拍的。就让我裹着一身花粉,化作一缕花信风吧!把这里的科技迅速吹送到平原去,唤醒那里仍在蜷缩着的树枝树干,拂开一家家的柴门,叫起乡亲们赶快到树上当“人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