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紧急会议(散文)
冬日的早晨,北风如疯了似的,嘶吼着大嗓门,山脚下一户人家,传出了呼天抢地的哭声。发生了什么事?我疾步朝那户人家走去。木屋前已站了十多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神色凝重,泪眼婆娑。道地上的梅花禁不住北风撕扯,纷纷坠落于地,无奈地张望着人们。似乎也在悲怜自己离枝后,对生的希望保持着一种强烈渴望。
我探着身,向屋里扫视了几眼,此时哭声已经停止,屋内的三四个妇女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只见一个妇女扎着一根马尾巴,全身穿着黑衣服,侧着身子,向坐在竹椅上,约八十多岁,脑后梳着一个小的可怜发髻,低声交流着什么,四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扛着床板正从楼梯下来,两个瘦高个男子正张罗着长板凳,靠墙,横着摆放,看样子是要准备在这间屋,搭一张床,在楼下搭床干什么?难道……我拉了一位穿灰对襟的婆婆的衣角,小声询问:“她们家怎么啦?”“唉,可怜啊,真可怜啊,出门时都好端端,才二十天,就没了。做人啊,真是空啊!……”婆婆噙着泪,转过头,对我摇了摇头,一脸悲伤,“听说,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马上要从医院送回了,一世人哦。”
原来这户人家女主人李雪梅是要离世了。这户人家男主人姓徐,名孝著,原先在村上教书,由于祖辈身份不好,也就停职在家,李雪梅祖辈地位也很显赫,大家闺秀,小时候出门都是花轿进出。他们育有三子一女,两个大儿子和女儿由于祖辈是地主身份,没有上过一天的学校,是地地道道农民,最小儿子,打小就天资聪慧,父亲教他读诗一两遍,就烂熟于心。后来身份平反了,徐孝著回到学校上班,小儿子经过自己努力,考上了本地师范学校,也成了一名教师。
二十年后,老徐退休后多年,这小儿子徐天轩工作能力很强,为人厚实,四十多岁,当了县某局一把手,他们一家享受着天伦之乐,没想到,老人家忽然急性脑梗瘫痪了。这些天,局里也是接到省里通知,要进行反腐倡廉的活动,徐天轩忙得不也乐乎。
老人家最宠爱小儿子,平时陪护,只要是小儿子来陪护,精神状态会比其他儿女陪护好许多,所以徐天轩在母亲生病这些天,不管工作多忙,多累,白天工作,晚上抢着和兄弟轮流陪护。那一晚,刚好小儿子徐天轩陪护,局里遇到一件棘手的事,必须马上处理。他立即打电话给大哥徐天强,叫他来陪护,自己马上打电话通知下属召开紧急会议,会议进行不到几分钟,大哥徐天强发了一条短信说:母亲忽然喉咙一口痰卡住,快要咽气了。徐天轩知道后,如座针毡,眼眶湿润,但又不能离席。
会议结束后,徐天轩可能因为听到母亲病危过于悲痛,当站起来一霎那,如大山一样,哄地一声倒下去。全会场乱成一团,全都涌到徐天轩身边,有人掐他人中,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通知家属,据这通知家属的办公室主任老严所说:拨通徐天轩夫人电话,电话一通,便传来了狼嚎般的哭泣,当告之徐天轩昏倒,她忙止住哭,问:“天啊,这是咋啦?她妈快要不行了,他又出乱了,这怎么是好?”又是一阵哭泣,慌乱,这时,徐天轩在大家焦急等待中,醒了过来,下属都宽慰他,人走不能回生,节哀顺变。一群人叫车送他到医院处理善后之事。
话说徐局车到医院之后,医生护士和亲朋好友都齐准备好了,医生护士戴着蓝色口罩,推着李雪梅进了停在住院部门口等的救护车,悲戚之声随着车轮,到了山脚下的木屋前。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张望着奄奄一息的李雪梅,只见她面如土灰,皮包骨头,嘴巴半张着,下巴的皮可能因为氧气管插着,已合不上嘴。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惊恐地半张着。当把她转移到床上时,已经咽气了。哭声再次响起,特别那徐局一声“娘啊,儿不孝……”男女老少听了无不潸然泪下。
看墓地,择日子,亲戚报信……忙碌着……
局里手下各乡镇校长知道徐局老娘过世了,也召开了紧急会议,通知各小学的负责人专门讨论送葬之事。会后大家一致表示:要送送老人家。
出殡那天,阳光如花般灿烂,所有亲戚都来送葬,100多个校长,也早早送来礼金。徐天轩知道后,只皱了几下眉头,没说什么,接待了他们。送葬人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可谓声势浩大。周边邻居啧啧称赞,这小儿子这么能干,那么多人送葬。老人死后也有福啊。送上山后,吃了饭,徐局把他们送的礼金全部如数奉还。这些校长们怎么也不同意,徐局瞪着眼睛:“我们前些天接到省里通知,已召开了反腐倡廉会议,你们知法犯法。更何况老娘生前最痛恨的是贪污受贿,你们难道要让我娘死不瞑目?老人家从小就教我要做一个两袖清风的人。我一直铭记于心。我们不是一起犯法吗?”校长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平时和徐局交往比较密切的校长,开口说了:“对的,我们咋就忘了。”他们都带着收回的礼金回家了。
此时,道地上的这株梅花,在阳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了!就像生前徐局老娘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