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人生海海 人生如海(随笔) ——麦家《人生海海》读后感
人生海海,人生如海。我们就像海滩上的两粒沙子相遇,“我”与妻子,上校与妻子、你与我,读者与作家……
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上校跌宕起伏的人生,“我”的漂浮不定和海外逃生……
人生海海,人的一生是如此的复杂多变,再复杂再多变,人也要有大海般的宽阔的胸怀,把所有的爱恨、仇恨、恩怨……化解为一颗菩萨善良的心,仁爱的心。有着基督的博爱和忏悔……懂得原谅,选择放下。放下是一种饶人的善良,也是饶过自己的智慧。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它。热爱身边的亲人,热爱曾经和你有着恩怨的人……像“我”原谅让“我”家破人亡的小瞎子,像上校一样回归一颗童真的心,天真地画着他想画的画。
《人生海海》,读完了,用了五天,随读随感,感慨万千,所有的感觉扑面而来,所有的故事深扎我心。我与书中的每一个人的命运紧密地连在一起,感叹人生的无常,让我久久无法放下,挥之不去。人生海海,人生如同大海一样波涛汹涌,潮起潮涌,起起伏伏,这才是人生。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
麦家的《人生海海》,是我今年继李洱《应物兄》之后,面对的第二部当代文学大家的新作,也是我尝试的读书第二场现场直播,微博、微信、公众号、豆瓣书评,随读随感,同步发送,力求真实、准确的解读,全身心的拥抱作品,这样才能对得起作家创作的艰辛,又要坦诚的面对所有读到这本书的读者。
如果说小说中的第一、第二部分是“我”听爷爷讲,讲不完的道理,老保长的说不尽的女人;那第三部分就是作者以第一人称“我”在海外逃生22年的经历,和阔别22年后回到故乡和父亲谈话为线索,去解密人性的密码和所有人物的命运结局。
一、“我”的海外逃亡生涯
“我”的亡命天涯,归根于小瞎子造谣“我”父亲是鸡奸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爷爷为了保全家族的声誉,洗掉“我”家的屈辱,举报了上校的藏身之处,由此爷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我们的家庭开始了支离破碎,家破人亡。“我”对小瞎子的深仇大恨,早已刻在血肉里,只有死才能放的下。
“我”首先逃亡到西班牙巴塞罗那的一家华人鞋厂,给皮鞋钉了六年的扣子。打工期间,认识“我”的前妻,也是“我”的女师傅,我们同吃同住,再到一起开了个西方风味的油条铺子,生意也有了起色。后来,我们搬到马德里,用所有的积蓄又开了新铺子,因为没钱,只好买了辆破车进货,带有六个月身孕的妻子在一次进货中,因刹车失灵而送命。“我”家破人亡。
前妻走后,“我”携带着她的骨灰,在马德里过起了最艰难的,露宿街头的流浪汉生活。靠捡垃圾生存,一直捡了三年,直到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在马德里的青田老乡。她说,一个背了前妻骨灰三年的男人,一定是个好丈夫,嫁给这个“拾荒匠”准没错。妻子的善良给“我”带来了好运,让“我”这个穷光蛋发家致富,在国内外开了三家公司,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都是因为“我”的前妻和现任妻子护佑,才有“我”的幸福今天。
二、上校传奇的真相
上校被抓之后为什么被逼疯了?上校和林阿姨是怎么回事?上校后来为什么会取消军籍,遣送回乡?这一个个的谜团和真相是什么?
父亲给了上校的地址,“我”来到上海青浦朱家角镇,找到了上校和林阿姨,上校的人生传奇由此解密。
他是由于受到了极端刺激,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被抓之初,他每天在他的玩具屋摆弄各种儿童玩具和画画,画朝鲜战场上漂亮的女兵,证明他在爱林阿姨。画解放军打国民党、志愿军打美国佬,画上还写着“锄奸杀魔,乃我使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上校的担当和职责。
上校的画藏着他的梦想,林阿姨通过上校画的一张张画解密上校的谜团。
上校之所以不娶林阿姨,是因为不想连累她。上校肚皮上刻着大汉奸川岛芳子的名字。这个耻辱,上校一辈子消除不掉。
当年,上校因为爷爷告密而被抓,上校母亲也服刑三年。上校被公审时,瞎老的弟弟带着小瞎子等人冲上前台要扒上校的裤子,上校哪受的了这等耻辱,爆发出冲天能量,在人群中冲来冲去,见谁打谁。他彻底被逼疯了,公安就把他放了。
上校疯了之后,一个年轻善良的女子来到他村里,她就是林阿姨。
林阿姨,也就是上校的妻子,村里人都称为她“小观音”。上校的母亲是“老观音”。上校有这样一老一小俩观音保佑,最后的命运如何?
林阿姨是在江苏宜兴参了国民党的军,当的是护士,他们那个时候相识了。那时的上校要强迫占有她,她不同意,狠踢了上校的裆部,砸晕上校,逃到了上海。两年后,去了前线。在手术台上,林阿姨又和做医生的上校相遇,他们慢慢相恋了。
林阿姨和上校就是有缘,在朝鲜战场上又被安排在了一起,林阿姨是麻醉师。一个夜晚,她被鬼子炮弹击中,险些被房梁压死,大火烧死。是上校冒死营救了林阿姨,战争的炮火,让他们爱得更深了。
上校在朝鲜战场立功多次。回国后成了英模代表,四处做报告。后来,他们一起分配到无锡解放军医院。上校工作能力强,又有前线经历,当上了医院外科主任,后来组织上又派他去南京军区干训班培训,前途一片光明。但是,相爱的两个人却没有走进婚姻的殿堂。
人生如海,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无常,充满了变数。
一天晚上,内科主任跟林阿姨说,上校不和你结婚,是嫌弃你把身子给过别人。林阿姨听后如五雷轰顶,她今后还怎么嫁人?你能不仁,我就不义。林阿姨暗下决心,要让上校死的难堪。
上校的厄运又开始了。林阿姨写信给政治部,诬告上校强奸她。林阿姨有理有据,事实清楚,上校不得不承认。上校被开除军籍,遣送原籍,他一生所有的荣誉,地位,高大形象,瞬间归零。
林阿姨的一时冲动葬送了上校的大好前程。林阿姨诬告了上校(当时强奸林阿姨的不是上校,是另一个人),林阿姨也没好下场,她离开了原单位回到了上海。本以为换家医院,便可跟以前彻底划清界限,可是时间不长,她在无锡的生活作风问题越传越大,她由麻醉师变成了勤杂工。四年后,医院药品被盗,林阿姨被栽赃,判了四年有期徒刑。
林阿姨因为蹲监坐牢,躲过了文化大革命,也算是因祸得福。
后来,林阿姨和上校在上海郊区过着养蚕采桑的田园生活。上校疯了以后,林阿姨用后半生赎罪,用她的善良,用她的菩萨心,像上校的母亲一样,精心的照顾上校,陪伴上校走完生命的最后,完成她一生的愧疚和救赎。
上校在林阿姨精心伺候下,活到了还差四天就百岁大寿。上校临死前,用手紧紧捏住他的裤子,好掩盖他肚皮上无法去掉的耻辱。上校这一辈子就这一个愿望,去掉身上的这个耻辱。
上校死后,林阿姨在当天夜里,背着上校,用最专业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追随上校而去。虽然不能和上校同年同日生,却选择了和他同年同日死。
上校的一生特立独行,光辉伟岸。晚年的上校如同“我”的亲父,“我”一直坚持经常去看望他们俩,尽孝心,担当儿女的责任。他就是“我”理想中父亲的样子,是“我”心中的英雄。“我”父亲这一生就和你走的近,你们因为性格互补,才成为好兄弟。“我”能为你们守丧送终,也圆了一个儿子的心愿和义务。
三、回乡
哪里埋着亲人的尸骨,哪里就是你的故乡。
时隔22年,“我”踏上了日思夜想的祖国土地,回到时刻牵挂的家乡。
“我”回到家里,看到的是破旧不堪的老屋,风烛残年的父亲,母亲去世了。上校的爷爷上吊自杀,上校的二哥(铁疙瘩)也因为郁闷,年纪轻轻抱病而死,二嫂也跟着喝农药自杀。“我”大哥也因受不了这样的耻辱,被迫离开了让他抬不起头的双家村,去别的村子当了倒插门女婿。
上校看到新增的四座坟茔,不禁黯然泪下,这更加剧了上校对小瞎子咬牙切齿的恨。
野路子(人名)就是野路子,因路子野发了大财,混的最风光。小吃店从村里,开到县城、再到杭州开了个大饭馆,越干越大,日进斗金。
唯一不变的是小瞎子。他天天蹲在街头,脏乎乎的,傻看人来人往。上校看到他,恨不得失去一次体面,再狠狠踹他一顿,发泄积压多年的怨恨。心里不停咒他早死,仿佛只有他死了,上校才能把这份深仇大恨放下。
上校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小瞎子作恶多端,却一直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还老不死,即使在艰难的环境下,仍然顽强地活着,他就像活着世上的活鬼一样,缠着上校,让他不得安宁。
原来小瞎子的爹瞎佬,在临死前,在祠堂门前跪拜了三天三夜,求萌堂上列祖列宗发慈悲,以死相求,让废物的小瞎子活下去;以命相托全村的人,给小瞎子吃的用的,活个天寿。小瞎子就在他爹的“福荫”里,熬过了一年又一年,不断刷新自己的寿命。
可是,小瞎子值得同情吗?值得对他发慈悲吗?
有一次,上校回村路过矮脚虎的超市,小瞎子又向上校讨好,还乞讨要钱,上校发了慈悲心,给他扔下二百元。小瞎子用他的僵尸手写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谢谢你!”
“我”也再发善心,跟矮脚虎说:今后允许小瞎子赊着,等“我”来结账。
“我”以为饶过了小瞎子,就是饶过了自己,战胜了几十年没战胜的自己。事实是如此吗?人性的密码该如何破译?
父亲知道后,赞赏了“我”对小瞎子的施恩,并希望“我”去寻找专治瘫痪杂症的大师,治好小瞎子的僵尸手。“我”疑惑地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父亲说:是让你当菩萨,免得他死后还缠着你。
“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一向自私冷漠的父亲,为什么会对小瞎子动了恻隐之心?他可是披着羊皮的狼,十恶不赦,逼得上校发疯,害得“我”家遭殃啊。
人性的密码在逐渐解密?
那个时候,刚流行电脑。“我”挣到了钱,给家里添置了一台计算机。父亲却说,让“我”对小瞎子行大善,一是把这台电脑给他,小瞎子聪明机灵,学会它,他就有了生存的希望。二是让“我”还小瞎子一双手,去西安找到那个大师治好他的手。这也是他留给“我”的临终遗言,说让小瞎子活出了人样,他将来死了就不来作你的孽。
后来,林阿姨告诉“我”,多少年的陈年旧病,回天比补天还难。也不会有哪个大师能治好他的病,如果有也是大骗子,假大仙。
父亲去世后,“我”以为自己不会回村再给自己添堵了,也不用再见到小瞎子,眼不见,心就净,离的越远越好。
可是,网络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我”永远也摆脱不掉这个小活鬼的纠缠。小瞎子用“可怜虫”,也是“可联虫”的网名加“我”QQ,和“我”聊天,继续往“我”的胸口上撒盐。“我”不想听,想绕过去,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停地告诉“我”关于上校的事,不依不饶地向“我”解密。
他说“我”的父亲就是鸡奸犯,是“我”父亲鸡奸了他,而不是鸡奸了上校。小瞎子逼疯了上校,“我”父亲恨他,所以才鸡奸了他,而且不止一次。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停地、变本加厉地编织这些不堪入目的瞎话。
“我”听了他的话,又晕又吐,恶心死了,气死了。父亲已死,都说死者为大,小瞎子却还不放过他。小瞎子,你为什么恶魔一样偷偷地潜入“我”的心底,一口一口的咬“我”,羞辱“我”。
什么是人性,难道人性比高深莫测的大海还深不可测?“我”的慈悲心,真瞎了眼了吗?
林阿姨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爷爷说:盯过人的,吃过人血的蚊虫,精气足,头脑灵。只要你打不死它,到了寒露时节,就在暖和的地方做个窝,养精蓄锐,睡大觉。等熬过数九寒冬,变成了蚊虫精,醒来会继续咬你,在你身上作威作福,兴风作浪。
“我”当初为什么没懂得爷爷这句话,对小瞎子大发慈悲心。“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这是我第一次读麦家的作品,读到最后,完全融入了作家的思绪和情感。虽然我没有哭出来,但我在思考,人性这个密码谁能解的开、解释清楚?
麦家是会讲故事的作家。在《人生海海》里,看到了谍战小说的离奇曲折,其中充满悬念的奇诡,不断勾起你的好奇心,窥探欲,像上校两只一黑一白的猫一样神秘和奇特。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好记,各有鲜明的个性和“绰号”,有血有肉,令人久久难忘。童年的“我”、海外的“我”、回家的“我”;爷爷讲的道理、老保长侃不完的女人、报纸上说的话、上校的担当和英勇,小瞎子的可怜可恨……既使你离开这本书很长时间,想起书中的故事,书中的人,你也会记忆犹新,忍不住要再回头一望。
麦家说:故乡是绕不开的,一辈子总要有一部关于故乡的书。
麦家这个愿望如愿了,完成了。一部23万字的作品,并不厚,但他却耐心酝酿了八年,细心打磨了五年,足见对这部作品的用心。
《人生海海》,展现的人生厚度和破译的人性密码深度,每一个读完这本书的读者,都会深受启发,受益一生。
对于读者,读《人生海海》,也是一场回家之旅。
人生海海,人生如海。潮涨潮落,我们何必在乎潮落的时候,何必在意人生一时的起伏,无论遇到多大的磨难,都要有活下去的勇气,在任何时候,要有大海般的胸怀接纳,包容一切,心存善念,懂得慈悲。
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无论经历过多少磨难和困苦。那是我的英雄主义。
2019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