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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浪花·回眸】乡情未敢忘(散文) ——童年的故乡


作者:汗箩巅 白丁,53.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68发表时间:2019-05-11 16:00:01
摘要:有古老沧桑的五里亭;有柏、樟、枫树为三姓家族的象征树;有有故事的祠堂、碾房、碓屋;有用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的“神医”;有高亢而动人心弦的"打喔呵"乡土风情;更有我"黄金屋"前的苦楝树。这就是我的故乡。 夜黑风高去送"鸡毛信";打着哈欠去捡牛粪狗屎;住进“鬼屋”却捡了个大馅饼;打“铜钱”、打“香杆”玩得不回家吃饭;吃着有特色美味的"门冬"、实心竹笋和"放钓"上钩的野生鳝鳖龟、乌鱼鲶;曾对着孔子像,烧过香,磕过头;在老师的呵护下,完成了小学学业。这就是我的童年。 在故乡,在童年,有太多的欢乐、苦难和友情。欢乐伴我长大,苦难教我做人,友情永远不会忘。


   五十年代初,是我的童年时期,那是在江西老家度过的。刚要步入少年,就告别了老家的山河树草、老家的亲朋玩伴、老家的乡音、老家的村庄。
  
   一、“介支个望月亭”
  
   “介支个望月亭”是《十送红军》歌词中的一句,传唱时我在武汉刚上高中,离开江西老家五年了,正逢想念家乡,就听到了乡音。“介支个”“介当子”“介个”,都是我在老家时,天天要说的纯正的乡音方言,“这里的”“这个”的意思。
   “望月亭”,就是我家村庄路口的公益驿道亭。我们村前村后各有一个。老家乡民祖辈传下的公德,对陌路人一样要有爱心,五里建一小亭,十里建一大亭。为路人提供帮助,是老家方圆百公里的一大善事、一大风景,村前路口的这个亭,就直接叫五里亭。
   五里亭,是有历史风貌的建筑,又因风貌建筑而成为地名。在地图上,可以看到它的坐标,地处吉安市至赣州市的主干公路,位于我家村庄至花园小学机耕路的交叉路口。是我们的祖辈和乡邻们,自筹款所建的行人较多的驿道亭。亭子是砖木结构,它的上部有伸向四方的六个角,表示客迎五湖四海;上部略下有长方形木条格窗,是美化视觉的;底部有尺余宽的与长方形亭连体的木坐櫈,供过路人等歇脚休息。相传,建亭迎送天下客人的初衷,首先是迎送山西人,因为山西人生意做的大,祖辈深受其影响,更深一层意思是,根就在山西,这无证可考,但有些语音,却令人深思。老家人和山西人说“下”,都说“哈哈”,“亭子里坐一‘哈’”,“亭‘哈’有水”。这在众多电视节目,如《平凡的世界》中,均可印证。
   童年时,看这亭的古老沧桑样,至少有三十年岁月。我在花园小学读书时,每天要路过这亭,我和弟弟周荣及同村的周豪、罗恒小学友们经常会进入亭内,或歇息,或避日雨,还会在亭里嬉闹。亭外的交叉路口一隅,干燥而多杂草,是我们小学生的生、熟薯储藏点。那时上花园小学,中午不能回家,要自带午饭。下午放学时,早已饥肠辘辘。回家走到这里时,从杂草中搜取出来,红、黄、白各种颜色而又生熟不同的红薯。坐在这亭里,小同学们交换着享用。五里亭,又成了我们最好的野餐厅。
   以五里亭为中心,西行依次是松山自然村、住着我姐的马家洲集镇,和较远的,住着我堂二姐的白土街;南行依次是从井冈山下来的蜀水河、我的母校花园小学和我堂大姐所住的两塘村;北行就是我的出生地汉罗岭自然村。
  
   二、物阜民诚汉罗岭
  
   从五里亭向北,现在已是正规的公路,可直达汉罗岭。童年上小学时,这公路是附近最好的机耕道。道路两侧,是广阔平展的农田。环绕着农田,横穿过机耕道,三条小河弯弯曲曲地流过。农田是汉罗岭村民粮食和油料的来源,小河是村民鱼虾鳝鳖的出处,这就是我的父老乡亲们的劳作场所。而居住,却选取在高于农田、河流的,所谓“岭”实为大平坡上。体现出先祖们,生产生活分区设置的蒙胧意识。“岭”,背靠着低海拔的武山山峦。“岭”和武山又为村民们提供丰富的特色土产品。邻近村庄都羡慕汉罗岭,说它是百里难寻的物阜民待丰之宝地。
   购物挑剔的今天,普遍知道粮食中黑米很营养,红米更珍贵。五十年代初,汉罗岭各家各户都种有红米水稻。乡邻们的红米不出售换钱,只供自家享用。现在闻名全国的绿耳乌骨白毛的白凤鸡,也是汉罗岭水土营养出的特产。“门冬”,您是什么时候才知道它的美味?实心竹笋,您在市场上买到过吗?“放钓”,显得有些浪漫,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仅仅是我老家的部分特色,是我童年的舌尖享受。也是我们童年的劳作,童年的乐趣。
   “门冬”,是我们老家的乡音口语。我还是在改革开放后,市场菜品多样化了,才看到它的身影。奇怪的是,身影一样而其名称不同,“门冬”变成了芦笋。查证后才知道,它的正规学名是天门冬科草本植物石刁柏的幼苗,别名才叫芦笋。我不自信的是,老家的先辈中,竟然也出现过高人。他们具备植物学家,或者是医学家的学识,能从这一长串字的正规学名中,抽出“门冬”两个字,给这野菜命名,并且教会我们向大自然索取,代代享用。五十年代的我们,春天里,只要想换胃口,想吃“门冬”,在村庄近处转一转,小半天就能采摘到半竹篮子“门冬”。天天吃着这不花钱,而价格比猪肉还高,营养是“蔬菜之王”的野菜,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大享口福。现在市场上有“门冬”卖了,但绝大部分,是人工栽培的芦笋。这应该致敬科技的进步,但也警示我们大地的馈赠是有限的。很明显,芦笋的味道,远不能和天然野生“门冬”媲美。
   在南方各地出差,只要是春天,我就会在市场上寻觅印象中的老家实心竹笋。往往只带回叹息,同事们笑我“笋痴”。痴笋,当然会痴竹,痴实心竹。痴竹的诗赋中,往往咏唱的是空心竹,例如“虚心能自持”《唐·酬人雨后玩竹》、“高节欲凌云”《唐·赋竹》。我自笑阅读贫窄,怎么就没有咏唱实心竹的呢?我也爱空心竹,此君品德“虚心”,且高风亮节。我更爱实心竹,其低调平凡,节操金刚。况且,特别具有“实心”实意之品行。这品行,不正是当今现实所缺失,而需要大力提倡和歌颂的吗!实心竹是我故乡的一大宝贝。实心竹根,穿地能力很强,敢与人不爱见的荆棘,比高低、争地盘,颇具侠士风度。春天,荆棘丛内外,不同时日破土而出的实心竹笋,雨后显得特别朝气。为使来年更茁壮,要拔除大部分竹笋。我们小孩身躯灵话,在如房屋般大小的荆棘丛中,进出自由。小半天就能收获一竹篮竹笋。实心竹笋,比空心竹笋味道更甜美。
   实心竹笋成竹后,砍下的竹竿特别沉。拿在手上,像提了根可以任意弯曲的小铁棍。乡村狗多,我们小孩最怕狗,特别是怕碰上疯狗。村中老先生授以宝典:出行时,手提实心竹竿,遇狗发威,举竿唬之;若犯,以竿击之。还神密告曰:此竹心实,可阻疯狗邪毒,传不到人之肤体。我们那时也真相信这些话,当然是童年的天真。但这些话确实给我们壮了胆,各类恶狗见我们提竹竿挺胸直腰的气势,逃之夭夭。我和弟弟周荣,经常被那时的互助组、合作社的领导,征用为去多个自然村,送和平时期的“鸡毛信”。这绞式折叠的纸条(信)上,还标明有“密”字,不许拆看。遇到夜黑风雨急,也不能推却。靠的就是,这天真的气势和这“神”竹竿。每每一进村,狗就狂吠,急速奔来。我兄弟俩,急忙齐举竹竿指狗,狗不敢近身。多年来,我俩为“公家”义务送信,虽然未有分毫奖励,却也有言词褒奖:他俩可靠,还省心。
   “放钓”,智慧在一个“放”字。你只需要把整好的钓具,在傍晚时分,“放”到鱼儿出没的水路上,无需再操心。次日晨,已“决胜千里”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确实是我老家独有的渔法。儿时的此渔法和同时期的它处垂钓,确实有很大差别:一是此处乡民见“钓”不起贪意,已成潜规则。鱼窝处,往往有多人在此“放钓”。“收钓”时,各人去的时间不同,各人只收自己的“钓”,同处他人的“钓”,不会去动。民风乡约特别重“诚”,现时和彼时它处很难做得到;二是“放钓”只需“运筹帷幄”,垂钓需要“现场办公”。后者风吹日晒,还消耗太多时间,成本高出。乡民们有太多的农活,他们也是惜时如金。用共同的诚信,去换取大量的农活时间,这是值得我骄傲的故乡智慧。“放钓”的享受,远大于同时期的垂鱼。享受的是邻里们的和睦相处,是心境的彻底放松。我们小伙伴们的“放钓”,和大人们不同,小孩子想象更丰富,会玩出层出不穷的花样。我们会猜想,不同鱼窝的鱼儿,会有不同味口,相约分别去找蚯蚓,捉蚂蚱,捕蜻蜓,好不热闹。次日早晨,要去“收钓”,我们会挨家喊同伴,大家迎着朝阳,嬉闹在阡陌田野。“收钓”做完,小伙伴们会比较“运气”,“运气”最差的也只是鱼品不理想,敉量不会少。每个小伙伴手中,都会拎着三、五条贪嘴上钩的鱼儿。回到家,大人们或拿去卖,或刮鳞剖肚,烹饪上桌。那个新鲜美味,那个童年记忆,确实很难复制得出来。我们没有钓到过鲢、草鱼和青鱼,上钩的都是鳝鳖龟和乌鱼鲶。那时,吃这些鱼品,都有些腻了。没有想到,现在反倒成为“贵品”、“高档”。不过,蛇也会被钓上钩。在收获快乐中,还需要兼带着锻炼胆量。上苍对汉罗岭乡民,有太多的赐予,有太多的珍品。全都是免费的,我们只需要付出辛劳,并回赠大地以护理。我的童年,享受着现在难以企及的真天然、无污染的高级野菜美味,更享受着五十年代汉罗岭的绿水蓝天。
  
   三、先祖轶事有遗存
  
   就如盘古开了天地,先祖为子孙们,选中了汉罗岭这块宝地,后辈无不感恩载德。但就这“汉罗岭”三个字,小伙伴们喜欢刨根问底,想知道由来。罗恒问过周豪:是“罗汉岭”吧?我们这菩萨多,武山菩萨更多。我和周荣也感觉这地名十分费解。“汉罗”两个字的发音与当地口语贴切,但字意不好解释。“岭”字的字意好解释,但与乡音口语离的太远。我故乡的三字地名,还真有故事,请教长辈后,才略知其中轶事。
   长辈们说,很古的时候,周、彭、罗三姓人家,先后到了我们现在住的地方。那时候,这里还是未开发的不毛之地,更没有“汉罗岭”这个地名。三姓先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他们模仿三国时期的刘、关、张,结为异姓兄弟。要在这里生死与共,立足创业。
   先祖们达成了第一个共识,在人丁兴旺之前,互不通婚。为的是多娶(嫁)外地人,求得四方支援和更多的发展信息,帮助立足之地的稳定、兴旺和发达。他们发疯似的开荒种田,栽树学手艺。三姓分别以柏、樟、枫树为自己家族的象征树。这三种树就成为了汉罗岭的灵魂,护卫着汉罗岭的环境、安全和发达。不知道经过了几十代,才有了现在模样的这个居住地。
   居住地稳定了,应该有个名。叫什么?商议时,想起终年劳作汗如雨下,确定了第一个字“汗”。又想到汗水如河水,箩筐都装不完,确定了第二个字“箩”。别以现在的常识来看“箩”,那个时期的箩筐,也是竹篾丝编织的,但是能够盛水装油。正所谓“金无足赤”,这么好的立足宝地,却伴随着重大伤痛:这宝地上,每年都受洪水肆虐。发大水时,从五里亭到汉罗岭的平地上,一片汪洋,桑田变沧海。商议这天,正巧又涨大水,所站地方渐被水淹,危机又现。先辈们前师不忘,三姓争相发声:要高!要在高地方,就选择了第三个字“巅”。他们脚踢洪水,愤怒高喊:我们住在巅峰上,看你怎么淹我!我们现在的乡音“巅”,就是这个字,而不是“岭”,两个字的音相距甚远。哪“汉罗”两个字的音,传承没错。但字型,是书写时,手误而错传了。这“汗箩巅”三字地名是祖辈达成的第二个共识。我相信祖辈的共识,为了还原祖辈的初衷,以“汗箩巅”为笔名,特作纪念。
   时光变迁中,先祖们又达成第三个共识:洪水能淹到的宽广平地定为劳动作业区,不能建房栽树。为的是行洪顺畅和农作物有充足的阳光。周、彭、罗三姓乡民全部搬迁到“巅”上。在高坡上划区而居,各姓自建本家祠堂。还要有碾房和碓屋,由三姓共建共有共用。可见先祖们,很早就俱有,姓氏间的和谐相处和公共管理、规划的意识。
   这些应该是先祖的事迹,亦是轶事。先祖们低调做人,不事张扬,很多后人不太知道了。更有很多祖训和遗存,几近消失。五十年代的“汗箩巅”,仍有不少遗存,是轶事的佐证。
   盛水装油的箩筐,我童年经常看见。卖油货郎,就是挑着装满油的篾制箩筐走乡串户的。箩筐比木桶轻,能多挑些油卖,提高货郎工效。住在周氏祠堂右侧的“阿毛”,就是这类箩筐技艺的后人。他是我同宗的兄弟辈,他以篾活为生计。他的手艺不如他的父祖辈。能装水、装油的箩筐,是他父祖辈手艺的遗存。他告诉我们,这类竹制品,要求篾絲均匀而光滑,编织紧密而平整。还要兼有油工技术,在箩筐里外两面,各紧贴构树皮油纸三层,晾干后就成功了。
   碓屋和碾房,建在三姓住区的交界处。那个时代,还是先进的生活设施。邻近小村都还没有,要来我们这里借用。现在要是还在,可是旅游观光的好去处。
   碓屋,就是安装有碓的人力作坊。童年时看到过,母亲在碓屋舂各种米料,用以年节待客做点心用。屋里的碓,用大石头作臼,用大木料做成90度的弯杵。一个人用脚踏杵,杵提起再砸下,去舂捣臼里的米料。另一个人把手伸进臼里,不停地翻动着米料,既费气力还有危险。在碓屋,经常是多家排着队,乡民们闲聊着等候舂料。在这里,是个体现邻里互助和友情的场所,也是个搬弄是非的地方。五十年代的村民们,已经少了许多,先祖创业时的,那股刘、关、张结义的互信、豪爽之气了。我不喜欢来这碓屋,我喜欢去碾房。碾房很大,房内有一个直经约二丈的碾架,碾架下的石碾轮卡在石料做的槽中,槽里放有要碾成米的稻谷,碾架由蒙着眼睛的牛拉着,围着圆型大石槽不断地向前走。可怜的黄牛,有走不完的路,却还是在原地转圆圈。我坐在高高的碾架上,只管牛不停脚就行了。我舍不得打牛,牛要歇停时,我用小竹竿轻轻地戳一下牛屁股。提醒它,事还没有做完,我俩继续转圈吧。就这样,悠哉,悠哉的。要转一整天,大人们转圈头晕,很难受。我却十分放松、自在、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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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说:“母亲告诉我,不到半岁我就死了。家人把我连同摇窝一起放进了溷(厕所)。次日清晨,起床早的母亲听到了婴儿啼哭声。跑进溷又把我抱回到堂屋。大人们笑话我,说是臭气把我熏回了人间。” 作者和弟弟每天早晨天刚朦朦亮,就打着哈欠,挑起糞筐在村中路边转圈,捡取牛糞狗屎,每天最少要捡一挑担,倒入荒地菜园中。姐姐妹妹去刨草皮、烧草皮,再扛到田里去。大妹妹看懂了眼前的窘困,自己两眼含着泪离家到好心的人家里去做养女。小妹妹不堪蚊虫叮咬染上了疟疾。疟疾发作时,全身冷得发抖。全家人为妹妹的懂事和顽强心痛得流泪。父亲病倒了,病程的始终没有钱去县城的医院。父亲是累病而逝的,那年他只有49岁。 这些不寻常的经历决定了作者对故乡对童年有着不寻常的情感。推荐欣赏散文《乡音、乡景、乡情未敢忘》。感谢赐稿并期待更多佳作。[浪花诗语编辑 陈兵]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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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陈兵        2019-05-11 16:04:11
  编按不当之处请指正。欢迎赐稿。恭祝春安!
陈兵
2 楼        文友:汗箩巅        2019-05-12 23:12:46
  谢谢陈兵主编的编按,谢谢您对我童年感受的理解。写完了我的这些感受,好像对自己也是个交代,也算是对认识我或不认识我的人,讲些早远的故事,知道一点点我在老家的一点点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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