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礁石】灵魂深处的六十个岁月(散文)
刚收拾完笔墨的司马青山,接到邮政局投递员电话,电话里告诉他说:“先生,有您一封北京寄来的双挂号信,请您签收一下吧!”
他放下手机,轻轻摇头抿嘴一笑,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呢?北京?一没亲戚、二没朋友、又没有稿件往来、会是谁呢?中国通讯已到了五G时代,干吗还要寄信呢?”
他带着一副百思不得其解面孔打开楼门,向投递员点头一笑,接过信笺签收后,又向投递员一笑说声谢谢,退回室内。
回到写字台前,对着那份来自北京、鼓鼓囊囊材料袋信封发呆。看着信封上的字迹非常眼熟,地址是老家清辛庄,信是清辛庄村转过来的。他对老伴说:“如玉,你猜一下,这封信会是谁来的?”
在看电视的老伴走过来,认真地看了一下收信人,一笑:“呵,是由清辛庄转来的,可能是不晓得咱现在住址吧?哟!够亲切的呀!青山小弟收。哎,青山,我知道是谁寄来的了。老头子啊,打开慢慢叙旧吧,或许有隐私,我就不碍事了,出去到广场转转。”
青山看着相濡以沫六十载的老伴,也笑了:“干吗呀如玉?能是青竹姐寄来的吗?真是青竹姐的来信,你也一定要共同分享啊,何必呢?不该躲开呀!”
“看看,不打自招了吧?心里一直装着史青竹就对了,不忘初心没有错,这才是你的人格呢。青山,抽空去看看她和你的恩师吧,咯咯咯!”如玉说出一串心里话,又给他老伴儿一个微笑,并没有更多的语言,开门走开去。
如玉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老伴儿司马青山,他在史青竹十七八岁时内心中,一直认为是她的初恋。虽然青山并没有那层心思,但是他一直没有个明确回决。刚才如玉见到熟悉的字迹与称呼,觉得史青竹心里一定又重新燃起夕阳烈焰。并认为,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十个岁月,但初恋是刻骨铭心、而且很难从脑区记忆库中删除的。躲开吧,信里一定有电话号码,让他与假表姐史青竹,在电话里认真地叙一叙旧,也是一件成人之美好事。
青山见如玉很真地离开了家,并没有多想。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拿出十几页写着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的横格纸。映入他眼帘那熟悉的字行,又点头自语:还是这样认真地书写,干嘛不打个电话呢?
他把信笺放在写字台上摊开,仔细阅读起表姐史青竹的这封来信。
想念的青山小弟:
当你看到姐写给你的信时,一定会笑我这个被时代抛弃三十年的老太婆。没办法,我不知道你现在住址,也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所以还是想到迂回方式,先邮寄到清辛庄,然后由清辛庄转到你的住所。
青山,如玉好吗?咱分开快有六十年了吧?不对,是四十五年。记得一九七六年你去国家杨树研究所时,咱三人共处三天三夜。我和你姐夫石华剑一直陪着你,咱那次见面后,再也没有书信往来。记得那时,现代通讯设备的手机,在全世界还没有发明出来。
先告诉一下我的情况,二老还健在,只是行走不太方便。他们毕竟是快到百岁的老人,耳聪眼明、没有语言障碍,已经是个奇迹了;对于拿国家工薪的孝子来说,我是旁观者,你姐夫石华剑才是真正的服侍员。可见,二老的爱婿石华剑,是何等的精心照料二老,才有我父母今天的身心康健。
青山小弟,二老一生最后的一个学生,可就你青山唯一也是独一无二的关门弟子啊,所以每逢春节时,遵二老嘱咐,必须在七人餐桌上多摆一双筷子,还叫着你的名字,说出你又长一岁的年龄。对了,我和你姐夫石华剑没有生育能力,华剑又不想治他的生理缺陷,我们一直没孩子,你是知道的。回北京后,我们俩领养一位女孩,她是个孤儿,现在也有了家室和儿子,她儿子今年已是二十六岁大男孩,很讨人喜欢。
青山,你姐夫闲下来还是老样子,不散步、不遛弯儿,也不愿去结交朋友。坐下来就整天上网,有时我也坐在一旁观看他上网浏览。
是前天,你姐夫石华剑像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有意地把你名字放在百度里搜了一下。哇!这一搜可不得了,出现了几千条有关你的词条,其中的一条是最近的。你在文学网的新作《表姐》引起了我和你姐夫石华剑的注意。
呵,洋洋洒洒的一万两千字,把我们十七岁以后发生的一些事,介绍得清清楚楚;接下来点击进入了你的空间,主要是想找到你的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结果很失望,那里没有你的电话号码,更没有通信地址。
青山小弟,信的末尾有我们俩的通信地址、电话和史老师、卜老师的电话号码。你可以用电话号码添加微信。小弟,和二老视频聊聊吧,尤其是妈妈经常叨叨你。看来,二老经过一九六零年那次农村生活,对你的印象太深,有时真像母亲思念儿女那样,说得说着声泪俱下。
二老对你在省政府和农村工作部工作的那段时间记忆犹新,可能是那段时间你融入了这个家庭。爸爸也在说,那一年家才像个家,因为经常有个懂事的大男孩在眼前晃动。可惜,那年我在读大学,只有暑假的一个月里,咱姐弟俩才能在一起逛公园、进商店。但那时我已经知道你心里早就装满了如玉,这条理由也是多年不通信的真正缘故。
现在应该不再忌讳这些了对吧?快到耄耋之辈的人,不会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小弟,假如有来生,我们一定不再会像今生这样,撕心裂肺地思念而又不愿相见。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走过来的六十个蹉跎岁月,姐每天都在思念中度过的。
十七岁生日那天你送我的野花,被妈妈制成了干花,现在还在那个盒子里放着,我天天都可以看到它们,这样会减少很多对你的思念。你姐夫石华剑总在开导我,该让外孙驾车,去一次清辛庄,带上二老去清辛庄看看。我从来不敢有这种奢望,两千里路程,虽然有高速路,但是二老毕竟是九十九岁高龄老人,经不起长途鞍马劳顿,一旦有一点闪失,悔之晚矣。
庆幸我们赶上了互联网时代,是你一千万余字文学作品,让咱姐弟间的灵魂得以相逢。当二老知道你成了名副其实的网络作家时,让你姐夫给念了《萦怀》中的六个章节,妈妈心疼女婿,才停下来。爸爸催促我马上写信,父命难违,立刻动笔,好在咱心灵相通,不必打草稿,直吐心中真言。姐的一家人,早把小弟纳入家庭成员。
是啊,我们的外孙经常问他妈妈:“青山大舅和姥爷一家离咱远吗?在地图上怎么找不到清辛庄呢?太姥姥逢年过节总给大舅姥爷摆上碗筷,怎不见他人呢?”小弟,咱中间那条戒心也该取消了,别再让那种框架中束缚我们纯真情感行吗?让如玉也放下防备心理,虽然不能天天在一起,但可以用闲时间视频叙旧啊。
青山小弟,人生的短暂,如是弹指一挥间;当我们没欣赏够朋友尊容时,眼睛就花了;
当我们没听够朋友说话声如天赖之音时,耳已快失聪;当我们喜欢的享受朋友共进美食还没尝完,牙已早就下了岗;
还有,当我们还想在白杨林中漫步时,方才觉得腿脚已不灵活了。看小弟发表的文学作品,你的思维还那样敏捷,我与华剑自愧不如。
总之,我们在有生之年,要活的顺其自然,我们错过了六十个春秋冬夏,人生有几个六十年?小弟,能来京就来一趟吧,让快百岁二老再看看他们关门弟子的老年风采。
说心里话,我有时真怀念清辛庄那些青年时代朋友,想宝田哥对淑珍嫂那样大度与包容;想竹兰与晨路那对患难小夫妻,在逆境中不离不弃的精神;有时一想起骆丰君总会联想到我在省城A市1815中学高中部的孙小悟,不知道他和桂霞嫂近况如何?还有让我永远忘不掉的刘欢梓,她是那样俊俏、那样达理、那样爱你……而你一直无动于衷。那时姐与她争爱时,不知道你心中被如玉占的满满,我以为我的条件比任何人都好,是大都市长大的小知识分子,颜值也过得去,你又是我父母的关门弟子,没想到,你与如玉的情感领域,没有丝毫空隙让姐走进你的心灵世界。
不说了,这些早已是陈年往事。小弟,你看到这里时马上会看到四个电话号码。千万别再冷落表姐,虽然姐是伪表姐,没一点血缘关系,但是六十年前缔造的友谊,才有你的《萦怀》大作。小弟,马上拿起手机拨通第一行电话号码,姐现在正拿着手机等你来电呢……
青山已是满脸泪花,他是想起了十七岁之夏第一次与如花似玉青竹姐初见呢?还是想起他与她劳动之余漫步在白杨林中那些难忘的异性友情?也许是想起北山人工林中白沙滩上,倾吐心声、诉说着人生与命运之夜间长谈?唉!或是那年那月那些美轮美奂记忆图像又浮现在眼前,激动他泪如雨下……
史青竹随父母下放农村的清辛庄三年多时日里,几乎是天天和青山在一起劳动、学习、谈古论今。他们相互探讨古今中外的经典文学,也聊青春与爱情。在史青竹记忆中,她的十七岁至二十岁人生里程,是她最难以忘怀的一千一百个日夜。她在回忆中,总是庆幸自己遇到一位难得异性知己司马青山,才没有把她改写成准村妇、准生娃机器。
史青竹在国家杨树研究所工作期间,巧遇青山小弟时,已把她自己的真实内心世界向丈夫石华剑和好友司马青山诉说过那段友谊缘。那是她今生今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是重墨大写意的一笔,那段经历中多亏有司马青山在她人生逆境中搀扶着,鼓励着她。知道国家恢复高考后,她才又考取大学,走上人生正规路。
青山拿起手机,把四位电话号加完微信,等待对方确认。他没有急着给表姐史青竹打电话,是要等如玉回来后,共享与表姐史青竹两人的灵魂喜相逢……
是对朋友的思念而导至一种愿望,把十年前的一些记忆,用文字记载下来,开始写原稿。那时要参加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两年中用占踞睡眠时间,写出了十八万字初稿,后来又经过几次编审后,达到现在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