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透视灵魂(散文)
因为年龄的关系,我从部门负责的岗位上退了下来。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十几年,自以为进入了工作化境,喜欢了这个工作,看清了这项工作的规律,找到了一些认识的途径和有效的方法,也因此自感可以驾驭这项工作,进入了自由状态。只是自己的思想和方法推行起来并取得成果还需要一个过程,而此时,我的职业生涯就要到站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点遗憾。单位领导让我继续留任,只是从前台走向幕后,怎么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我未竟的工作,我还在琢磨,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态以适应新的环境,把握好分寸。我不想倚老卖老无所事事地混日子。我也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不但身体老了连同精神也一并老了的颓废的人。
是路,总有尽头,却不能回头,你不要说自己的过往曾经历了怎样美好的风景。人人都是这样的,都会走到这一步的。说不在意,其实不过是在掩饰,不到这一步你就没有这个体会。惯性还在起作用,就像是一列疾驰的火车,刹车时总要滑行一段距离的。猛地停了下来,心却没有停下来,总有些不适应。就如年轻时第一次远行去了山海关,坐了两天的火车,到了学校坐在宿舍的床上,有时还会有在列车上摇晃的感觉。不需要你操那么多心了,你又操惯了心,放不下心,适应不了,不免茫然,怅然若失,不知所措,这就是我最近的心态。
我自以为是能够看透看淡这一切的,因为几年前就有了心里预期,我毕竟还几乎是干到了最后,这个已经超出了单位制度的规定,我算是破例了。一个人对他人或对一个组织还有一点用处,自己还没有被人看做一个废物,这应该是值得欣慰的。只是今后我要习惯于躲在幕后藏在黑暗里,习惯于不开会、不发言、没有电话、没有人跟你商量事情、没有人恭维你的寂寞日子。
不开心的事情还是遇见了。
我除了写作一点生活中的事情,也对所研究的工作写作一点论文,经常把这些东西发表出去,也转发在我们的工作群里,跟大家交流。前天,我在中安研究会的《安全论坛》微信公众号上发表了一篇安全工作随笔《安全工作要抓到点子上》,提出了一些观点。我是做这项工作的,今年春天事故那么多,我看政府、企业、作业层的很多人抓工作抓不到点子上很是着急,称他们是“盲人骑瞎马、纸船过大河”。我照例把这篇文章转发在我们的“安全工作群”里面。以往我在任时不论发布了什么东西都会有许多下属跟着点赞响应跟你互动,而这一次却只有一个人表示收到了,阅读了,再就无人问津了。那些平时在群里经常冒泡的我曾经的下属都干什么去了呢?这茶,有点味道,只是凉的有点快了。不过,我想我只是为了发表交流,即使只有一个人阅读了理解了能够对他有一点启发就足够了。问题还不止如此。在我发表自己的论文不久,一个主管领导也转发了一个事故案例,一个女人怎样的死了。本来沉寂的工作群忽然就热闹起来了,冒起了一连串的泡泡,有的人说收到了,有的人发表了感言,更多的人是伸大拇指头。而我就只能尴尬地停留在那里了。我有些诧异。我想不只是我会尴尬,许多人的尴尬其实也都留在那里了。因为人性中的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忽然都晾出来了。一个好心的朋友看见了有些过意不去,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不要生气,你以后不要再往工作群里发东西了,免得尴尬。退下来了就是退下来了,你的那些观点、思想、方法都不重要了,到这个年龄没有人会像你那样认真地对待工作和研究工作了,大家都不过是在混一碗饭吃,你做那么高,只能是曲高和寡了。我拿着电话,一时无语。一个事情被点透了自然有些心凉难过。我就像被扒光了衣裳坐在街头的雨夜里。人间寒暑,冷暖自知。
晚上躺在床上继续读一本《通俗哲学》,平时看上几页就犯困了,放下书本关了灯就能入睡,而今夜却失眠了,心里沉甸甸的又空荡荡的,不知几时成眠的。到了半夜却又醒来,再也睡不着了,忽然就想起来镜子,人就是一面镜子呀!索性起身拿起纸笔,写下了一首诗《透视灵魂》:
生活是一面镜子,
亮晶晶的镜子,
可以照人,
也可以照得见灵魂。
人也是镜子,
别人是我的镜子,
通过别人,
我看清了自己的面目,
形销骨立,
美丑几分;
还有自卑与自信,
交替变化着的,
古怪滑稽又庄严的,
复杂矛盾的表情。
透过外表,
照澈了我的内心。
我知道了,
我是谁,
在别人的眼里,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谁会依赖我,
谁会羡慕我,
谁会尊敬我,
谁会喜欢我,
一句话语,
一个动作,
一个眼神,
都能传递给我,
深切地关怀与温存,
抑或是,
鄙夷不屑与讥讽,
也有虚情假意的逢迎,
更有冷漠坚硬的冰凌。
在有的人那里,
你看到自己是一座高山;
在有的人那里,
你看到的自己,
不过是羽毛一样,
失去了准斤。
我,
又是他人的一面镜子,
同样会留下他人的映像,
存照写真;
是自私倨傲,
还是友善可亲。
从我的身上,
他们也会看清,
自已模样的猥琐或是英俊,
以及灵魂深处的,
美丽挚忱。
人是需要一面镜子的,
时时检视自己的尊容;
人人都是一面能够透视的镜子,
从我的身上看到了你,
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
我们的形体相貌,
人格精神;
也许,
还有自己,
刻意包藏着的,
卑下灵魂。
2019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