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村上和二宝(随笔)
大宝二宝坐在地板上摆弄玩具。大宝说:妈妈最疼我,最不疼二宝。二宝立刻说:疼就是不疼,不疼就是疼。二宝边玩妈妈做的小木船便说:我在妈妈肚肚里,就知道妈妈会在我四岁多的时候,给我做艘小木船。二宝问:人死的时候会看到什么?骨头会断吗?人会在哪里死?然后自己回答:我觉得自己会死在厨房里。二宝接着问:宇宙是什么?世界上共有几个地球?我们是不是在地球正中间靠左边的位置?
二宝的金句让我大吃一惊,额头好像被笃地敲了一下,这二宝不就是村上春树吗!瞧这语言风格和思维方式,活生生的一个村上。或者可以这么说,村上是用四岁幼童的表达方式来展开他的小说。看村上小说的感觉接近于看《资本论》和《时间简史》,阅读的过程磕磕绊绊极不顺畅,像在坑坑洼洼满是石块的逼狭山路上骑麾托车,胃里的东西往上翻,头晕眼花,老觉得脑袋里的电流短了路。村上小说看久了,必有两种可能:变得更接近四岁更纯粹了,或者疯了。我越来越佩服自己惊比天人的毅力:这村上究竟是只什么鸟?我非把你看完不可!学生时代,我有个同桌一边背《政治经济学》,一边咬牙切齿,后来他趴书本上睡着了,我探身细瞧,他的口水里泡着一行字母:ISunKarlMarx\\\'sGrandma.当然,这样的英文也只有中国人才能看得懂,牵扯到一点小小的语法,比如词类活用。我有时非常想把这句话批到村上的一些小说里,比如《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谁知道这部小说获得了希腊中学生阅读奖。我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感到万分惭愧,并为希腊人远远大于四岁的IQ由衷佩服。尤其纳闷的是,此书可有几处描写涉黄,希腊有关部门怎么能让此书流入课堂,毒害孩子们的幼小脆弱心灵?过几天学校要举办“校园艺术节”,晚自习时有近一半同学在校园里排练节目,大概是看我比他们爸妈都老而好说话,于是有几个留守同学央求看电影,那架势有如泰迪摇尾巴。正看之间,忽然就有吻戏出场,教室里立刻欢声雷动,同学们纷纷扭头瞟我。我极为尴尬,努力不动声色,没来由地就想起了希腊的中学生:面对这种状况,他们也如此一惊一诧的吗?是孩子们天性爱起哄,还是我们的教育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甚或希腊中学生投票选出此书本身就是一种起哄,因为书中胖女郎及其祖父这两个关键人物都对学校教育不屑一顾,究其根本是村上本人对学校教育大不以为然,且颇有微词。
真是奇怪了,村上自以为幼稚的小说反而很好看,比如早期的《且听风吟》;而他认为较为成熟的作品直看得人抓狂,像极了动辄几十集的连续剧,情节发展慢慢吞吞,半死不活,废话一堆一堆,不是越看越困,就是想扯起书扔到窗外去。村上小说的趣味性比较差,原因一明一暗。比较明显的是爱用比喻和象征,在耐咀嚼的同时也丧失了语言的明快爽朗,如果要跟上四岁二宝的思路要费些气力。假如你单纯喜欢好玩有趣,最好去看东野圭吾和松本清张。村上隐藏在暗处的是小说的节奏,村上自己说他刻意把音乐的节奏引入小说的创作中,写作时文字如音乐般自自然然汩汩而出,不滞涩不做作,并为之万分得意。真是沮丧,自己完全不懂音乐,根本弄不明白音乐和小说之间有何关联,无从体味村上小说的音乐之趣。村上本人酷爱音乐,余华评论起音乐来同样滔滔不绝。听音乐都能听出灵感来,这是两个幸福的人。
尤其是《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和《1Q84》这两部书,如果一页一页依次往后看的话,估计书看不完人就疯了。一本书展开两个故事,奇数章和偶数章各是一个故事,标准的四岁二宝思路,当然这两个故事有关联。不过另类的书也要用另类的方式来读,可以先读奇数章的故事,把偶数章跳过去;再读偶数章的故事,而跳过奇数章,两个故事相对完整,不影响阅读,也非常好玩,二宝的写法就要用二宝的读法。而村上创作这两部书时,他自己说一个故事用左脑写,一个故事用右脑写,令人瞠目结舌!先不说理论上是否行得通,光是这种写作手法就够分裂的。
先写到这儿,我要再听听二宝先生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