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光】杏子成熟的季节(散文)
杏子挂在树梢上,夹在新枝嫩丫间,藏在绿叶下,红红点点,除了好看,也是一种上市最早的新鲜水果,谁见谁爱,垂涎欲滴。
一
杏子成熟了,这是杏子成熟的季节;也是麦子成熟的时候。当麦子收割碾打告一段落。下午,全家人齐上了阵,爬树的爬树,撑梯子的撑梯子,拉帐篷的拉帐篷。黄橙橙的杏子摇滚在账篷上,也摘满了好多筐子。走,明天卖杏去,到耀州城。
匮乏的经济来源,泥泞的道路,闭塞的交通,杏子一点点收入也能给全家带来希望,带来奔头,没有杏子的人家,也羡慕得了不得,搓着手害痒痒。
黑夜,卖杏的人出发了,模糊的只能看见人影,道路两旁的树影则向后倒去,只能听见“唰唰——”的架子车轮子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下沟的时候,夜很静,一堆一丛的树影和山坡沟壑让人感觉害怕,偶尔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行路的人只能加快步伐给自己壮胆。
黑暗,使人马马虎虎只能看清点点路面,阳光离早晨不远了,卖杏的哥嫂姐弟加快了脚步,架子车和人变化着推拉前行,翻两架沟,走两条塬,过三条河。阳光出来了,东方天际云线一道一道的,光芒穿透薄云,那种景像有一种感染人的美,道路上已有上学的孩子,背着好看的书包,三三两两,卖杏的人看到这些学生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惆怅,不由感慨地说:“小弟,今卖了杏,给你买个书包,和城里娃一样的那个!
“我有,我不要!”
“你那粗布包哥用,哥出门装蒸馍。小弟你现在回去,上学迟一点没事的,早点回,不要在路上玩。”
弟弟帮哥嫂姐他们推上了几个上坡算是完事了,他十岁,要赶快返回去,再晚上学就迟到了。
哥们前行,他想除了给弟买个书包外,也得给父亲买斤上好的茶叶,给母亲买包糕点,其余的交给父亲安排家里日常开销。架车辕的壮汉笑了,浑身来了劲,拉着架子车飞跑起来,嫂子妹妹也一手扶着车帮,踉踉跄跄地也跟着跑起来。
二
终于到了,大哥安排嫂子和妹妹在城市的十字口道沿上卖,从架子车上取下两筐杏,对嫂子和妹妹叮嘱:
“你俩卖,我到水泥厂那边去卖。”说着话大哥拉着车走了。
“卖杏一一卖杏来,新鲜的大曹杏!”围上来大堆人,有要尝的,有人用挑剔眼睛瞧着瞧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到筐里挑起杏来,见到又大又黄的软软的杏子,掰开就往嘴里填,吃出了味,又要拿了一个往嘴里填。
“哎!你这人一一”妹妹瞪着大眼说那个人,嫂子拦住了妹妹对那人说:“自己树上的,你尝两吧,没事。”
那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妹妹机灵地拿了秤,让她赶快挑。卖着卖着,一个年轻模样的人问:“全买了,多少钱?”
妹妹反应快:“三毛一斤。”
“两毛卖不卖?卖,全要啦。”
妹妹望着嫂子,嫂子说:“卖了。卖了!”其它人要买,那个人拦住说: “不卖了,不卖了,我全买了!”
说着话那人赶忙用杏叶盖了筐子,让姑嫂俩帮忙送到他家后再过秤付钱,过了桥又上了坡才到这个人家,好远呀!姑嫂俩累得喘不过气来,那人拿出了大秤,指着秤杆上的金星星让姑嫂看,共四十斤乘二等于八元,姑嫂俩收了钱一人拿一个筐子高高兴兴走了。
嫂子知道自己男人卖杏的地方,因为年年来城里卖杏,她对这个城市也太熟悉了。
“卖啦?”哥哥问妹妹。
“卖啦。”妹妹高兴劲挂在脸上。
“多钱呀?”
“九块。”
“九块?”
哥哥不相信的口吻让妺妹变得很不高兴,嫂子连忙做解释。
“你俩让人骗了,你俩没用咱的秤称?”
“没有。”
“那人秤有问题,西边火车道下那几家人的地方?”
“是呀,你咋知道?”
“卖杏的人都知道!咱一筐杏是三十斤,两筐杏应该六十斤,除过你们卖了的三斤多,那人占了十七斤便宜!”
“我寻他去!”妹妹很不服气:“城里咋有这样的人呢?”
“回来,寻也说不过人家。”
“那你说咋办呢?”
“算啦算啦,就当咱树上少结了些杏。”
三
嫂子妹妹哥哥仨拉着空架子车回家了,虽然很疲惫,嫂子把给家买的东西掏出来的时候,疲倦顿消,高兴地对父亲说:“爸!妈!你们吃吧,好东西,肯定你们爱吃。”
说着话,打开了一包桃酥,递给父亲手上,又取了一个递给母亲。又把茶叶掏出,见弟弟进屋了赶快把一个崭新的书包递给弟弟:“你哥给你买的,可要好好读书哟。”
不一会,母亲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对嫂子说:“好啦好啦,不说啦,赶快吃饭,累了一天,早些歇着去。”
杏子又卖了几回,杏树上只有零零星星的杏子了。站在树下,浓郁厚实的叶子在微风下翻滚打浪,几只喜鹊在树上呼朋唤友,啄食杏子,见到有人来到树下,扑棱棱地飞走了,有只大胆的“喳喳”叫着瞅着人就是不走,头仰一下叫几声,低一下又叫几声……
来到树下的便是母亲,她拿了只笼来捡拾地下的杏核,把树上掉在地上的软了的有伤的杏子掰开,取出杏核。这晒干的杏核可以卖钱,也可砸烂取出杏仁用温水泡涨,剥皮煮熟调好调料,是一道好菜。遇到好杏,掰开杏脯在太阳下爆晒,成了杏干,也是小孩上等小食品。
这些杏树是栽在地院窑洞庄子的周围的,和这个地院庄子一个年龄,那时候,父亲从河对岸外县回到老家,开始开挖,一担一担挑出这个庄子窑洞,新土就倒在庄子的周围,母亲说:“给这周围栽些杏树,梨树,柿子树,让娃们有水果吃。”
父亲便搜寻回了树苗,挖了大坑,施肥浇水,树苗栽活了。因土层深厚,果树长得非常茂盛,二年多就有碗口粗,春天开花了,开始是粉红的骨朵,一窝一串的;开了,白色的一树粉霞,树下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天上地上白色退去之后,毛茸茸的绿杏露出来了,和嫩黄叶子一起,看不清哪个是叶子哪个是杏。杏大了,黄了,吃起来十分酸涩。
“这不行!是野杏。”妈妈说。
“要嫁接。”父亲说。
又一个春天,妈妈要了村里人家的接穗,叫村上高手换了头,接了穗。换了头的杏树枝条十分肯长,叶子墨绿油光,比原来的杏叶厚实,胖嘟嘟的,在阳光下闪着光,在春风里招着手!
四
二年很快就过去了,这嫁接的曹杏和原树紧紧结合在一起,像一对结成婚的夫妻构成一个整体,生孩子了,就是满树的杏子。
然而,一个夏天,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突然来了,杏树不停地摇摆,黄橙橙的杏子,绿圆圆的杏子随绿叶落了一地,“咔嚓——”一声,一个粗壮的树枝很不情愿地折断了,厄运降临,杏树头没了,弯下了,这突如其来的灾害使成熟的杏子倾刻没有了,母亲惋惜地说:“可惜了,太可惜了,卖点钱说给娃们买点布,做些鞋,没了,没了,这下什么也做不成了。”大自然的威力有时候十分强大,谁又能抗拒得了呢,母亲唉声叹气地说:“这杏树明年又是咋个样呢?”
“没事的,明年照样开花结果。”父亲说。
母亲摇摇头不相信的样子。
来年春天时,她竟抽出了簇簇绿条,枝条上又吐出一身黄绿,扑扑闪闪,晶莹美丽。这是狂风暴雨袭击后又一道美丽的绿意,应该相信生命的力量是不畏灾难困苦的,因为深知,树根已深深扎进脚下的那片热烈的土地,就是希望。
盛夏已至,芒种杏黄,又是一年又一年的风吹麦浪。在这热情的季节,不知不觉中,竟走过一场又一场花开花谢,转眼间,成熟的气息已渐渐明朗。
这就是杏子成熟的季节,杏树的故事,和杏子有关的事情都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那么让人久久不能平静。卖杏是那个时候清贫困苦的生活中的一抹亮点,因为杏树是家乡春天最早的花朵,是最早的果实,不但是希望,更是这里人们生活过程的一个小小缩影。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辛勤的劳动,所有的付出,又何不是一种美好的希望呢,杏树和杏子成熟季节的故事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