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谣言(微型小说)
浅夏的傍晚,霞光满天,绚烂无比。晚饭吃过后,又出去健步行走,路边的池塘里几朵粉红的荷花张扬地昂起头,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妩媚。
走在某个学校路口,碰到以前同事小丽,她远远见了我,热情跟我打招呼,飞奔过来,并诡秘地凑到我的耳根轻得如蚊子:“我们原来的学校张校长失踪了!”
“不会吧,真的?”我听了,如同坠入云雾,一脸狐疑,“前几天,我都看到过他,满面红光,神采飞扬。怎么可能会出事?”
“这种事哪能开玩笑?千真万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说是……是……”小丽看了看四周,鬼鬼祟祟的,感觉有点神秘,见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才吞吞吐吐吐出几个字“是因为……是因为……受贿什么的,被人告,纪委来查,畏罪潜逃。”
不会吧?前几天,还听人说他要升职了,要去局里当副局长。最近几年,他是小镇比较红的领导,年轻有为,作风正派,刚正不阿,远近出了名。但小丽这么说,应该不会是造谣吧?
小丽的母亲与他是邻居,单位也是隔壁,离得不远。
“你是听谁说的?”我还是不敢相信,又追问了一句。
“我是听某某领导说的,应该是真的吧?”小丽被我一问也有点不敢肯定的语气,“前几天,我见他家里进进出出人特别多,个个从他家出来神色都是凝重,感觉出什么大事?这几天连他老婆都没有踪影了。我觉得传言假不了。”
想当初,我们一同在单位时,张校长待人接物都很真诚,怎么会出这么事?也从来没有听过一些不好传闻,想想他以前在工作上曾经无私地帮助过我。他出了这样大事,他的家人一定会很难过,作为老朋友,应该要去慰问一下他的家属。
告别小丽,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他家。
他家住在小镇老街尽头,走在石板路上,我的心也揪得紧紧的,小张啊,小张,你一向为人清廉,才几年时间,咋就财迷心窍啊,这下升职不成,可能反入狱。真是糊涂啊!此时看见木屋上的地锦爬满木窗,因为饱受了烈日煎熬,耷拉着。好似也为小张失踪而难过。
快走到老街的尽头,一个八十多岁老婆婆,身穿棉布对襟灰色上衣,脚穿一双深蓝色的拖鞋,躺在懒椅上摇着一把扇,悠哉游哉。看我走过来,冲着我笑了笑。咦,这不就是,小张的奶奶吗?如果他家出事了,老人家还会这么开心吗?
“奶奶,小张在家?”我指着小张那间四层楼问。
“你讲噶么?”小张奶奶坐了起来看着我,好似没有听懂我的话。
“张鸣在家吗?怎么这么晚了,他家一个人也没有?人都哪里去了?”我再次提高声音问。
“噶么?”她还是一脸懵逼,摇摇手说,“人老了,耳朵聋了,听不到啊。”我猛然想起,老奶奶是耳聋的。
看起来,今晚不可能从奶奶那里打听到确切的消息来。而小张父母在外地做生意,一年很少回家,又不知他们的电话号码,无法联系。曾记得他家有房有车,生活条件还不错的,父母又做生意,赚得来钱,不用他供养,干嘛这么贪心?这人心啊真是摸不透。我看了看门窗紧闭的房子,不死心,又拿起手机拨打他的电话,“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再打“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关机了,那肯定不会是谣言,否则,好端端,怎么会关机呢?小丽说得话该是八九不离十。联系不上,无奈只好怏怏而归。
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万千。记得几年前,小张在众人面前说过,他的祖父是村长,当时有个图谋不轨的李富强为了扳倒他,自己想成为头,私下叫人送钱到他家,想用这种贿赂手段来使他上当,可是这一招,老村长没有上当,李富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那是个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一个午后,李富强又派心腹老根头,这次却以请他去帮忙选种子的事为借口,可偏偏这种事张村长是最拿手,他人豪爽,喜欢助人,深得村民赏识。有人请求,作为一村之长,他毫不犹豫要去帮忙,到了卖种子的地方,店里还有李富强和几个村民在,选好后,老跟头,硬说要感谢村长,去他家喝一杯,张村长怎么也不答应?李富强几个人连拉带攥,上了老跟头家,最后几个人一起把张村长灌醉,在他衣服口袋里放了一条金项链,最后告密帮忙办事贪污,人证物证齐全。这消息在小镇立刻像长了翅膀传开了,张村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冤情让他气得七窍流血,最后一命呜呼。临死前,嘱咐儿孙以后要记住这耻辱,世世代代要小心谨慎,做清清白白的人。
按理祖辈这样血得教训,张校长应该铭记于心的,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事?
出于好奇,也出于对老同事关心,又第二次登门拜访。这次,他家门开着,我直接走进去,看见他的夫人香草正在看电视,她见我进来笑着迎过来,搬凳子,倒茶,忙活着,闭口不谈张校长之事。我把这事挑明,张夫人笑笑不语,我急得直跺脚,看我那猴急样,她才开口:“没事,谢谢你关心,过几天,你就明白了。”
过了几天,这事才浮上水面,原来张校长妻子远房亲戚李大山的儿子想进他的学校读书,他们找到张校长学校,跟他说明了情况,张校长明确告诉亲戚,如果你孩子上线了才行,不上线,表示无能为力,那位亲戚以为空口说白话,办不了,就到他家拜访香草,跟香草说,要让香草多吹吹耳边风,全家人都一定想把孩子送重点学校,而分数线又上不了,有这门亲戚,高兴得三天三夜,可张校长这么无情回绝了,不死心,又偷偷把一万元钱,塞进沙发垫子下面,回到家后,暗暗窃喜,钱到了难道还办不了事?在期盼中度过了二三天,可是没见张校长一点动静,于是就发了个信息给张校长妻子香草,当香草跟他说亲戚为读书事送了一万元钱,刚刚还是喜笑颜开的他马上黑沉着脸,对妻子吼道:“赶快把钱送回去,否则……”香草从结婚到现在从没有看到老公发这么大的火,立马骑着电动车把一万元钱送回去,可那亲戚以为他们嫌少,过几天又偷偷地送了三万,以为这下肯定能成。
当张鸣知道这样后,更加来气了,把夫人大骂一顿,叫亲戚马上拿回,可亲戚死活不肯,这下张校长没办法,把这钱交给纪委,把事情前后经过说给纪委领导,纪委为了查清这件事前因后果,几次三番到他家调查,才把事情解决了,表扬了张鸣,对他亲戚进行了严肃教育。
一个月后,张鸣调到局里当了副局长。
原来那天打他手机关机是故意关机,为了招生,骚扰电话实在太多了,如果开着电话,每天都不用吃饭睡觉了,成了话务员了,当我知道事情真相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走在回家路上,经过一片池塘,此时一朵粉红的荷花迎着微风笔直挺立着,好似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