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飘逝的年味儿(散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讨厌过年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喜欢安静吧。而小时候总是扳着手指头急切地盼着快快过年,年终于盼来了,盼来了炒米糖、炒薯干、炒蚕豆等可口的零食,也盼来了新衣服、新鞋子、新帽子,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现在过了腊八就是年,而小时家乡的年是从腊月二十四开始的,这一天是最忙碌的一天了。一大早妈妈便唤着我们早早起床,要我们一起帮忙打扫房间。妈妈头戴斗笠,身披一件破衣,为的是灰尘落下不弄脏头发、身体,她用早已准备好的笤帚系在竹竿上端处,开始到处掸尘,从上扫到下,从里扫到外。
我们家乡民间有一种说法,“尘”“陈”谐音,有“除尘布新”的说法,意思是要把一切晦气通通地扫出门。这一天还要清洗各种器具,擦亮大小窗户,把家里家外各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五这天,家家户户开始杀猪羊、宰鸡鸭、磨豆腐、做年糕、捣麻糍等,村里到处弥散着浓浓的年的味道。
记得有一年我们家养了一头大肥猪,头天就跟杀猪师傅说好了,那杀猪师傅是哑巴,我叫他舅舅。哑巴舅舅是个孤儿,在他年幼时到处流浪要饭,流浪到我们村碰到了我的外祖父,外祖父看他可怜带回家收养了他,养大后还给他娶了媳妇。
第二天大约三四点钟母亲就唤醒我们,让我来拉风箱,没睡饱的我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打着瞌睡。这一前一后拉需要许多力气,拉得手臂都发酸了,累了就让弟弟替换一下。烧水是用三尺八的大锅,水装得满满的,要烧很多锅,烧好倒进大木桶里,屋里屋外热气腾腾的,大家各自忙活着。哑巴舅舅拿着一把尖刀插进猪脖子里,只听猪大声嚎叫着,四脚乱蹬着,一会便咽气了,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上,接着哑巴舅舅和其他三四个大人各自抬一只脚放入滚烫的沸水中,褪毛、开膛、摘肠、洗肠、灌血肠、卸肉、煮猪血……一道道工序有序地忙活着。等一切完毕后,妈妈烧好了四样菜:豆腐烧猪血,大白菜猪肉豆面羹,香葱爆炒猪肉,肉丝炒青菜,请哑巴舅舅和叔伯们一起来吃,还会拿出一瓶老白干酒招待他们。酒足饭饱后,父亲便开始给左邻右舍和附近的叔伯亲戚们分猪肉,根据他们家里的人口多少,用刀切成大小不一的块,让我们几个挨家送去。分剩了的一部分拿到集市上去卖,一部分用盐腌起来待以后食用。
最让我激动是腊月二十八这天,炒蚕豆、炒薯片干、炒米糖,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零食。我们每人都会分得一罐头瓶炒蚕豆、一罐头炒薯片、一包炒米糖,各自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想吃就拿出一点解解馋。小弟弟最馋嘴了,没几天两罐头的零食就吃个精光,他便寻思着偷我们的吃。为了防止小弟偷,我就把零食东藏西藏,但总是逃不过他那双“鼠眼”,每次去拿都会发现比原来少了一些,因为他年纪最小,我们也不会责备他。
腊月二十九这天,家家都包猪肉圆、扁食。腊月三十夜即除夕夜,要贴对联、贴门神、谢年、请祖公,祭拜完毕就开始吃年夜饭,也叫团圆饭,这是一年到头最丰盛、最温馨的晚餐,也是我们最期盼的一餐。狼吞虎咽吃完后,父母开始给我们发压岁钱,我们手舞足蹈欢跳着,玩累了,枕着压岁钱,听着小喇叭广播,幽幽地进入了梦乡,而父母还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继续准备着第二天的饭菜。等父母把活全部忙完了,大公鸡就开始打鸣了,耳边会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我们那里有一种习俗,腊月二十九这天都要关门放一串鞭炮。这关上门放鞭炮叫“关门炮”,放“关门炮”,意思是要把妖魔鬼怪统统关在门外,即使有人叩门,没有放完鞭炮,无论如何都不能开门的,若开了门,可能一年都会不吉利。
正月初一天还没有亮,父亲就第一个起床,放“开门炮”,村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父亲开始摆净茶祭天,祭天供品有米、茶叶、豆腐、米饭等,而母亲这一天可以睡懒觉享清福,平时一年从早到晚三餐的饭菜都是母亲亲自做的,极少有这样的待遇,这个习俗娘家代代相传。
这天早上废水是不能随意倒在地上的,要全倒进一个大桶里,等祭天祭完毕了,收了祭品才可以倒。若是不小心倒在了地上了,那肯定会受到父母的责骂,暗示今年不吉利会破财运。这天的早餐全家人吃素不吃荤菜,中午吃自己做的年糕,“糕”字谐音同“高”,吃了年糕,预示着生活会“年年高”。
正月初二一大早,父亲扛着锄头带着兄弟们去田里干活了,而我则帮妈妈烧一桌菜犒劳他们,寓意着有良好的开头,会给一年带来好运。
正月初三至初六,有出嫁女儿的家庭,会摆酒宴招待刚结婚的女儿女婿。过了十五元宵节,吃了元宵,年就正式结束了,小孩子便开始上学了,大人又开始为新一年忙碌了。
自从我嫁入夫家,这20多年的风俗与娘家截然不同,不祭祖,不祭天,老家那些习俗已飘逝而去了,年味儿便成了一种美好的回忆,每每回忆起来是那么的暖心……
注:该文发于《今日临海》署名:王凤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