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往东走，远一点遇见山里的人
　　 养着云雾，松柏，河流在出嫁
　　 夕阳抬着花轿走过小镇西桥
　　 天空娇艳又伤感
　　 我们舍不得时间流逝
　　
　　 二
　　
　　 摸摸下巴，皱皱眉头
　　 青涩的梅子像一只麻雀
　　 在舌苔上啄玉米
　　 我们喜欢什么也不做的日子
　　 勾一勾脚尖，波浪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这种相认的情景
　　 和国家大事没有关系
　　
　　 三
　　
　　 东边是弯弯曲曲的河流
　　 菖蒲青郁
　　 阳光像网
　　 捕捉一些蝉和柳荫
　　 捕捉一只蝴蝶
　　 张了张翅膀
　　 没有风它也可以飞起来
　　
　　 四
　　
　　 河流西边是一座村庄
　　 长一棵老槐树
　　 老人说宋朝时有颗将星陨落在这里
　　 所以密集林立的灌木像胡须
　　 千百年后还是怒发冲冠
　　 拍着岸，飞珠溅玉
　　
　　 五
　　
　　 这个村子有些奇怪，冷暖难分
　　 像虫鸣总是分不清年龄
　　 像柳树总是弯下腰，向波纹问时间
　　 我坐在背着阳光的台阶
　　 一只蚱蜢跳上膝盖
　　 这个可怜的小生命
　　 我的故事你就不要打听了
　　
　　 六
　　
　　 近一点是起伏的丘陵
　　 小树苗像背着书包在风里奔跑的孩子
　　 一会儿跑到山岗上去了
　　 很多年前祖父牵着我的手上学
　　 跟我说，野菌子有很多种颜色
　　 最美丽的往往最致命
　　 而像祖父
　　 满脸皱纹像草丛里的一截树根
　　 后来
　　 树根腐烂了
　　
　　 七
　　
　　 大路往西是小姑家
　　 家书从天边被鸽子衔来总是留在她家院子
　　 铁门不上锁，铁树却开花
　　 小姑指着一丛绿色有些得意
　　 你看，铁树的花泡茶味道最好
　　 之后，我指着墙上的青苔
　　 三年不回家
　　 院子里都留着蛇蜕下的皮
　　
　　 八
　　
　　 东边再远一点是三十亩水田
　　 盛夏的锣鼓从没有停止
　　 雷雨过后
　　 青蛙就像是分娩
　　 既是痛苦，也含有喜悦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平凡人家
　　 早起捉虫子
　　 晚一点睡下数星星
　　 最年迈的那只，正在闭目养神
　　
　　 九
　　
　　 再近一些，青草与河水一样茂盛
　　 流过门口的青石台阶
　　 我的脚趾藏进了最深处
　　 五月放牛，孩子喜欢一种颜色
　　 红色是一条裙子，白色是另一条
　　 那天黄昏
　　 我像浮雕一样
　　
　　 十
　　
　　 一直留在河水中央等待相遇
　　 流水和落花分别太早
　　 鹅卵石与菖蒲从没有见面
　　 金环蛇像一种天气
　　 正在蜿蜒游动，变幻
　　 时而下雨了，衣领湿了
　　 时而天晴得耀眼，面对面也不相识
　　
　　 十一
　　
　　 小镇往南，荷花初开
　　 它们都是一个家族，不是姓蝴就是姓蜻
　　 小镇往北，有收留我脚印的山坡
　　 布鞋底留着一棵水芹菜籽
　　 第二年被山里人家收养了
　　 小镇镇长，我们喊他麒麟
　　 称赞他是一个会做葱花蛋的诗人，幽默也细心
　　 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惆怅
　　 我们不会来到这里
　　 清早
　　 “咚，咚，咚……”的敲门
　　 “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