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安静得一个人也没有，这似乎意味着不会有人打扰他了。小希在江边驻足，脚下是新长出来的小草，绿得水盈盈的。昨天刚下过一场雨，还有未干的水珠在草尖尖上眨着眼睛。一阵风吹过，有泥土的清香味沁入他的心脾。可这依然无法挽留住他。他看了看涨起的水，一波一波的。涟漪下就是深不可测、波涛汹涌的深渊。他脱下鞋子，整齐地放在岸边。抬起的眼眸中并无一丝半毫的牵挂。一个充气的轮胎是他能够给自己最后的工具，坐在上面，他就往湖心去了。
　　 是啊，他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自幼便被父母丢弃在孤儿院，日日被欺负。好容易长大成人，又被骗子卖到了这穷乡僻壤当苦工。就在昨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位穿制服的小伙子正好巡逻到这跨江大桥。几只乌鸦嘤嘤地叫着，从他头上飞过吸引了他的注意，等他回过神来时，正巧看到有人在桥下挣扎。他清醒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春寒料峭的早春，在江中待着这是不要命了呀！
　　 没有时间多想，他边跑边扒拉外套儿，随即三两步跳了下去，溅起好大一朵浪花。水好凉，冷却了小希的冲动，小希害怕了，他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说什么都已经迟了，他已经犯错了。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没克制住自己。20年的愤怒在瞬间爆发出来。在这之前，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自己会干出那样的事来。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他的腿抽筋儿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往下沉，严重的缺氧让他陷入昏迷，好像有人在拽他。但他太累了，睁不开眼。
　　 衣服吸饱了水，小希像石头一样沉。小伙儿很快就撑不住了。一次次地托举，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终于他把小希举出了水面。小希觉得衣服紧贴在身上，很紧很紧，有人在拍他，他剧烈咳嗽，吐出一口水后，吸入了救命的空气，随即却又沉了下去。举他的人没劲儿了，但这足以让他清醒。脚底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浮。为了活命，他蹬了那东西一脚，又浮出了水面，拼尽全力往岸边游去。求生的欲望是那样强烈，以至于他忘记了思考。可是就是这一脚。他便把救他的那位永远留在了江底。现在他只想快点逃离这无边的水。哪怕他会被警察抓住，吃一辈子的牢饭，他也要活下去。
　　 上岸了，终于踏上了陆地。小希瘫倒，睡着了。迷迷糊糊又回到了昨天。他手拿着刀，站在血泊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具尸体，有鲜血从勃颈处流出，染红了翠生生的草地。他无所畏惧，等到那人的尸体变得冰冷他才离开。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自然就不会害怕。
　　 起风了，警服吹下了桥，吹到小希身边。水，他又梦到了水，挣扎，然后他就醒了。原来是下雨了。
　　 就在他身下是一件警服。这提醒了他，他的命已经不是他的了。小希将警服捧起，举过头顶，跪了下去，好久好久，脸上也不知是雨还是泪。呼叫器响了。
　　 起身，他往警局走去。
　　 囚室密闭狭小，有一束光从窗口射进来，穿透层层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