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打 柴 少 年(散文)
打柴火是我的拿手戏。
我七八岁就会搂柴火,十来岁就拎刀割蒿子。如我一般大的崽,比我长几岁的崽,都没有我割的蒿子多。
天湛蓝湛蓝,风凉凉爽爽。我扛着筢子、背个大花篓,和前街的刘柱子,后院的张球子,还有老吴家四丫,来到挂满黄豆夹的地里,每人自动分片包干一段地。秋叶填满垄沟,把枯黄干爽的豆叶隔十几步搂成小堆,再一大堆一大堆地搂抱起装进花篓,不大一会儿就塞满了。四丫才多半篓,我和球子、柱儿三下五除二,又搂又抱干豆叶,把她的花篓塞得满满登登。
搂豆叶时,地里窜出一些会小老鼠,它背上一道黑杠杠,小耳朵儿,尖尖嘴儿,叽叽喳喳地叫着跑得贼拉快。我们用脚踩、举筢打,躲躲闪闪喊着叫着的是四丫。小老鼠东钻西窜,不出三个回合,逃生没了指望。
背柴回家了,空中南飞的大雁一队一队,一会儿一变队形儿。曲曲弯弯的一条小路上,我们背着豆叶的少年们,嘴里唱着小曲儿,一声比一声清脆。回到村里时,村里的小屋炊烟袅袅,小狗崽儿汪汪汪不住声地叫,一群麻鸭子扭扭搭搭进了院。
豆叶搂尽了,就到荒草甸子搂柴火。立冬一过,什么结实的草都脆硬易折,筢子所到之处,有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势。搂这样的柴火,把大堆的柴草拍成四四方方,放在双撇绳上,五六层捆好背在双肩。打捆是个艺术活,弄不好滚包了,路上还得重捆,手艺不精费事不说还被同伴笑话。
打柴火要随时令,不能割太早,早了雨水勤一时半会儿晒不干,容易烂掉;下手晚了,被人抢了先,割不到。开始割时专找大个的黄蒿柳蒿和芦苇,等到后来拿得上手的小蒿小草也不嫌弃将就用了。
有时放倒蒿草摆成一趟两趟,晾干再往家扛。有急功近利者,不打招呼捆走自家用了,白搭工的主人也不太当回事儿,再割就是。心气不好的,骂几句也就算了。我和球子、柱儿都是现打现背。镰刀别在单撇绳上,柴捆绳勒上右肩膀头,柴草紧贴后背,趟浪到地面,小路划出无数道道儿。
青蒿子水分大,死沉死沉,不能多背。离家远,要歇上几歇。坐在柴捆上,观赏毛毛道旁开着一簇簇蓝色马莲花,一种小白花儿谁也叫不出名字。球子揪一棵马莲花,将根插嘴里,随着他手一来二去动作,发出悦耳的哨音。一朵白花上的黄蝴蝶飞走了,又落一只小蜜蜂。四丫一手托下巴颏儿,瞧着树上一蹦一跳的两只鸟儿。柱子把装满小白伞的婆婆丁球儿贴近唇边,噘噘小嘴使劲一吹,小伞飞呀飞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河汊里,芦苇迎风摆。戴着小红帽的仙鹤,白白的羽毛,细细的长腿,黑黑的尾巴梢。一只单腿立,打着瞌睡;一只张开翅膀,长嘴啄着腋下。见我们走近,一声鸣叫双双飞走。树林里叮叮叮,是千叨木(啄木鸟)在逮虫子。咕咕咕咕,姑姑鸟边叫边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
如今,屯里家家烧液化气,孩子们再也不用搂豆叶割黄蒿了。那一望无际的树林荒草甸子,早已不复存在。那黄豆瓣、青大头、车喝子、夜猫子、花喜鹊的歌唱,听不到了。那白兔银狐的倩影看不到了。我再也无法返回那美好的时光,只能小心翼翼地珍藏在记忆中了。
谢谢鲁励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