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感动】登山记(散文)
李伟亮驾驶白色的SUV,行驶在大别山区蜿蜒的公路上。四面环山,嫩绿的山林摇曳多姿;这里没有名山大川,只有静寞的群峰和潺潺的清溪。
他和妻子刘晓明对大别山区一点也不陌生,每年都要和朋友们相约来这儿游玩;当地的农家菜中老鸭松菇汤和腊肉烧冬笋是他们的最爱。几年前,就经常听人们说爬上白马尖的故事,也勾起了他们去爬一次白马尖的欲望。白马尖是大别山的主峰,海拔1777米,位于霍山县境内;去年曾去过白马尖,在山门口一打听,白马尖不仅山高路陡,还没有索道缆车,登山全靠人爬。一同来的朋友说,算了吧,哪有开车在山里逛逛,品尝农家菜快活。
为了实现登上白马尖的梦想,挑战自己,体验一下又高又陡的山路;今年的清明节,李伟亮夫妇早晨五点就动身,驱车开往白马尖。
车窗外,幽僻的山谷峰回路转,静静的小溪,在卵石间流淌;漫山的竹林随风飘飖,翻动着绿色的竹浪。山区的村庄,有别墅般的小楼,也有普通的平房,偶尔看到很高的山坡上一户人家的房子。
上午九点半,他们行驶了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终于来到了白马尖的停车场;可是停车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行车难停车更难,已蔓延到大山深处,在公路两边停了很多车辆,成了临时的停车场。他只好掉头开出停车场,在临时停车场找到一个空车位;他和妻子一身户外装,从车上下来,拿了两瓶矿泉水,锁好车门,就雄赳赳的向大山进发。
明媚的阳光下,群山叠翠,山水清凉,空气清新,凡是来过这儿的人无不感到心旷神怡。
他们俩轻装上阵,一路游览着进了山门。一前一后拾阶而上,穿行在山林之中,品味着周边的自然风光。
在登山的羊肠道上,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位中年男人,双手支撑在膝盖上,满脸的汗水喘着粗气。从他身边走过,李伟亮心里多了一份自豪;自己的年龄和他相仿,体质要比他强多了。
李伟亮走在前面,边走边对身后的妻子说:“说是1770米,其实也没那么高。那是海拔高度,是从海平面算的。我们是半山腰开始爬的,到山顶也就几百米远。我平时走一万米也就一个半小时。”
“你那是平地,跟上山能一样。”刘晓明说罢,用手推下李伟亮的后背,催他走快点。
“那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我们目前的速度,个把小时保准搞定;刚才我看到一家饭店门口停了好多车,我们中午就到那家饭店去。”李伟亮的话语中是满满的自信。
“还是等下来后再说吧。”
“听口气,你的信心不足,上山不可怕,可怕的是上山的人没有信心;就好比打篮球,泄了气的篮球连拍都不起来,又怎么能打比赛呢。”
登山的羊肠小道,崎岖蜿蜒,时而平缓,时而陡峭。时而走在背阴凉爽的山谷里,时而在烈日下爬行于山脊之上;登山的人群在丛林间穿梭,有上山的也有下山。
不知不觉,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走了一个小时,李伟亮还是没有看到山顶的身影;他喘着粗气,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开始说一小时保准搞定,看来是不现实的。
路旁有处供人休息的条凳,想过去休息一下。见有人坐在条凳上,地面上还有一地的鸡蛋壳和水果皮;他皱了下眉头,就和妻子站在路边休息片刻,捶捶酸痛的双腿。从裤兜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再递给妻子,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喝。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鸟叫声传来,只见两个小鸟的身体连在一起,轻声喃语,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
他们继续前行,上山的速度已明显慢了。俩人谁也不说话,只顾低着头踩着脚下的台阶或砾石向前走;妻子要是问他一个小时保准搞定的话,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伟亮早就把手机装进了裤兜,沿途奇松怪石美不胜收的美景,也不想拍了。这时,有几个人一瘸一瘸的迎面走来,看他们满头人大汗和气喘吁吁的神态,感觉他们是完成了登山任务,正凯旋而归。
李伟亮用目光拦住一个中年男人,问道:“请问一下,离山顶还有多远?”
那个摆摆手说:“不知道,我们没爬到顶。”
李伟亮的士气没有得到鼓舞,却遇到一群打退堂鼓的人;每次从他身边走过一个下山的人,就带走一些勇登山顶的信心。上山难,难就难在两腿发酸;现在要是退缩的话,如果山顶就在前面,二个小时的辛苦也就白废了。既然来了,就别管前面有多远,还是继续上吧!做人做事,都不能半途而废,他在给自己打气。
在山路一个转角的地方,看到一位中年男人坐在山边的一块石头上休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可能是他妻子。只听她说:“要不,我们就下去吧。”
那个男人说道:“不就是一座小山吗,又不是珠穆朗玛峰,有啥好怕的。”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李伟亮从他们身边走过,咧着嘴笑笑,在心里感叹道:同是天涯登山人呀。
走在不规则的石阶上,疲惫的身体导致他的双腿开始发抖,满目的美景也无心欣赏;当看一个休息点,就想奔过去歇息一下。可是,有一对青年男女已在那长条凳上休息;女青年躺在男青年的怀里,卿卿我我,在山景的衬托下尤如一幅美景画面。又怎么好意思过去,只好咬咬牙,一歪一晃的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爬行;女人的耐力要是比男人强的多。李伟亮的上衣已经全汗湿透了,额头上的汗珠下雨似的淌着,而刘晓明脸泛红润,却没有一滴汗水。
可能是太累了,李伟亮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上,捶着自己的大腿说:“两条腿像是注了铅似的,拖也拖不动了;只知道爬山累,不知道有这么累。”他又扭着看了眼身后凉阴阴的原始丛林,调侃的说道:“这森林里的蘑菇,才是真正的山珍,不论是烧汤还是清炒,味道肯定鲜得很。”
刘晓明双手叉着腰,站在一旁说:“电视上都播过好多回了,不要采野蘑菇,有很多蘑菇是有毒的。”
“那是他们不懂,判断蘑菇是不是有毒,最简单的办法,把蘑菇清洗后放在清水里,再放几个掰开的大蒜,如果大蒜在水里变黑了,就说明蘑菇有毒。”李伟亮仍风趣的说着。
刘晓明数落了一句:“就你能!”然后,仰头看了看树逢间的天空。就在这时,有六位年纪在七十岁左右的老人,相互结伴,背着双肩包,杵着登山拐杖,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个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地向山顶走去;特别是身着红色户外装的二位老太太,宛如一道风景线。让李伟亮感到了鼓舞,增强了爬山的信心,像打了一针鸡血似的,酸痛的双腿也充满了动力。
登山就得一鼓作气,中间停歇的次数越多,勇登山顶的信心就越少。不怕走的慢,就怕走了站;说走就走,很快就超过那几位老人,意气风发地奔向山顶。
又有几位下山的人迎面而来,李伟亮和妻子停下脚步,站在窄窄的路旁,侧身让他们过去。
他们边走边说:“这下山跟上山一样累,我的减震器都快颠毁了。”李伟亮明白,那个人说的减震器是指膝盖。
“不上吧想上,累了个半死,山顶上啥也没有。”
“别磨叽了,快走吧,赶在宾馆退房前洗个澡。这身臭汗淌的,把我一年的汗都淌完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李伟亮看着妻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说:“你听到了吧,山顶上啥也没有。”
“都到这儿了,要下你自己下去;啥也没有,我也得上去。”
“我说过不上了吗?”李伟亮不服气地反问了一句。
主峰还有多远?李伟亮问过几位下山的人,有人说快了,前面拐二个弯就到;也有人说,慢慢爬吧,早着呢。
在平凡的生活中,激情过后仍能入骨相思,才是真正的爱情;登山也是同样的道理,能克服自身的或外部的不利因素,坚持不懈的登上山顶,才算是真正的登山者。
在几棵松树下有一排长凳,他们坐下来歇歇脚。一阵清风拂面而来,特别的凉爽舒心;那是一种再好的空调也无法制造出来的感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一缕一缕,斑斑点点,静幽中点缀着一些明亮的生气。
最后一段山路,在山脊上铺就的台阶,坡度更陡,近似笔直;李伟亮在后面用手顶着刘晓明的屁股,推着她一步步向上爬。
经过了3个小时的艰苦跋涉,主峰已在他们的脚下。看四周,群山历历,果然有一览众山小的境界。本来想一个小时就登上山顶,看来是不自量力的幻想;所谓的海拔高度是直线距离,不是实际的登山距离,古人说看山跑死马,就是这个意思。
用块石板垒砌的1777四个巨大的石字(白马尖顶峰标志碑),耸立在主峰顶上;石字周围全是狼牙般的岩石,一条条像手掌上血管似的松树根,紧贴着岩石向不同的方向延伸。
他们手脚并用地爬过狼牙岩石,站在巨大的石字下,把四个巨大石字摸了个遍,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站在山顶上了。
“哇,这上面的空气真是提神;晓明,你得谢谢我呀。”
“谢你什么?”
“把你懒惰的老公驮上这山顶上了呀。”
“那你是谁?”
“我是你勤劳的老公。”
“按你这么说,我也是。”
登顶的喜悦是在经历了艰辛的爬涉之后,表现出一种放松的感觉,李伟亮看着远处的山说:“把吃奶的劲都用完了,山不过来我过去,我李伟亮终于爬上了白马尖。”
休息了一会儿,似乎又充满了活力,便开始用手机,四下拍了一些风景,也给妻子拍了一些照片。
就在他们拍照的时候,那六位老人家,也登上了山顶。他们没有和李伟亮那样去抚摸巨大的石字,证明自己成功登顶,而是选好一块空地,安静的围坐在一棵松树下饮水休息。
刘晓明眯眼看着远方说:“伟亮,你看那边的山,是不是比白马尖还要高一些。”
李伟亮看着对面的山说:“目测,感觉那边的山要高一点。所以说看着那山比这山高,是有依据的;我们站在最高峰是不会有错的;要不,也不会立那几大数字了。”李伟亮说着,用手指了下身后的石字。
于此同时,他听到那几位老人的其中一位白发老人,看着远方绿影山重,吟诗一首:
大山不傲,小山不卑。
群峰林立,相依相偎。
之后,坐在旁边的一位白发老人,看着手中的小记事本,朗读修改过的诗:
风过有声花点头,群山称臣心自悠。
汗落石阶登峰顶,白马山上看春秋。
在一片赞赏声后,另一位站立的老人触景生情,展开双臂,大声疾呼:“我见青山,青山见我,巍峨群山,不为索取而屹立;参天大树,不为我来而哈腰。我欲扯下一片云彩,乘风而去,无奈人间更好;我们从风华中走来,越过了坎坷山,趟过了蹉跎河……”
听着他们在山顶上吟诗,别有一番风情,李伟亮还是头一次看到过这样的场景。现在朋友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吹牛。赏景吟诗,只是电视剧中才有。他是看在眼,羡慕在心里;他们开朗的生活态度,抗拒了生命规律。不像同龄人那样忙于照顾自己的孙子,奔波于菜市场。而是结伴同行,游山玩水;仿佛看到自己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也能处于逆生长。都说有好的心情,山沟也能看出峡谷的风景,就是他们这种豁达的心态。
一位年青人过来,请求李伟亮帮忙给他和女朋友拍照;他接过手机在乱石上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看着屏幕指挥着那对青年人如何站位。
李伟亮看着手机屏幕说:“小姑娘你笑一笑。”
那姑娘靠在男友身上说:“我已经累得不会笑了。”李伟亮连续照了几张后,把手机递还给年青人。
突然,有十几个年青人从山下冲了上来,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小鹿似的活蹦乱跳,充满了青春活力。他们展开双臂,向群山呐喊;吓飞了林间小鸟,打破了林间寂静。他们在岩石上四下跳跃着,转悠着,时而聚在一起拍照,时而相互间莫名的追逐。最后,也不知是谁的提议,他们居然在那几个巨大的石字之间玩起了躲猫猫。笑声中,他们谁也不想做第一个被抓到的人。
静坐在松树下休息的老人,并不被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所感染;一动一静,一老一少,宛如一幅让人浮想联翩的油画。
李伟亮不由地感触到,我们的生命就跟登山一样,从昂首仰望开始,到鸟瞰群山结束。所经历的艰辛,所流过的汗水,所获得的喜悦,所持有的心态;只有登山者自己知道。坚持就是一种态度。登山不一定非要看到奇峰云海,也不需要证明什么;整个登山的过程,就是最好的享受;平凡的生活不一定非要大富大贵,只要过得有滋有味,比什么都强。
湿透的衣服已被清凉的山风吹干了。李伟亮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都下午一点半了,得赶紧下山。问妻子:“我们下去吧?”
“走吧,我都饿了。”说罢,刘晓明就从岩石上站了起来。
李伟亮站在刘晓丽的身后,他看了眼那几位松树下老人说:“下去先买点零食垫垫,那饭店就别想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呢。”
“我可开不了夜车。”
“我开,到了明天,恐怕连踩油门的劲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