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花】希望(散文) ——苦涩又甜蜜的童年
小姐姐这才抬起头,用手摸摸头发,长出了口气,我担心的金豆子没有下来,哦,这个就叫牛脾气。
家里院子靠邻居墙的一侧是用废砖块垒成的鸡窝,那几个平米是奶奶的独立王国,那里是享受豁免权的,鸡窝里养着一群鸡妈妈,鸡妈妈在奶奶的喂养下,辛苦的下蛋来改善家里的生活,那群从鸡娃娃到鸡妈妈的成长时间里,生活都是由奶奶照料,鸡妈妈辛苦工作后等到了退休的年纪,奶奶会在门口等待一个壮年的挑担子的男子,嘴里喊着:“收鸡蛋,收鸡”。奶奶会将鸡妈妈们换成家里紧缺的粮票或钞票,那时候的我和小姐姐总是馋嘴的,但是家里人和我们从来没有用它们解决家人馋嘴的问题。等鸡窝空了下来,鸡粪清除干净,奶奶又会用鸡妈妈换来的钞票去换取新的鸡娃娃,奶奶会用纸箱子,将毛绒绒的鸡娃娃装起来,放到炕上,睡觉的时候,放到我的身边,哪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委屈,原来,我和小姐姐在忙碌的妈妈眼里,和粗心的奶奶眼里,和鸡娃娃一样养着。我们平常舍不得吃的小米和我们爱喝的糁子多半也会给了鸡娃娃。不过看着她们小小绒绒的样貌,唧唧复唧唧的叫声,委屈也就没了。等她们长成鸡妈妈会下蛋,奶奶会用它们换成毛票贴补家用,爸爸微薄的工资是满足不了家里的。
我和伙伴们,小姐姐在现代时髦孩子们眼中的土不啦叽的游戏和玩闹中走入了学前班,我对小姐姐如何上学没有了记忆,儿时候的学校就在大队部的隔壁,那个时候包产到了户,母亲比以前更忙碌了,家里的人口除了父亲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田亩,还有用于堆放麦草的场院。放学后,母亲曾经带过我去属于我们家的田亩,每人名下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有坡地,菜地,面积不同,距离远近不同。不管大小每两家的分界处都有一块露出尖的石头,名字叫做界石,用于区分主权。母亲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沉重而柔情的声音告诉我,这地是咱们家的。回家的时候,我发愁了,我没有问,那块地是我的,我最小,估计离家最近的那块菜地应该就是我的吧。以我小脑瓜直接的想法,菜地就是种菜的,我要吃面条,白面馍馍怎么办?没有属于父亲的地,父亲回来吃什么?坡地还是两块,路小陡峭。回家后,我取下墙上的农具和它比比个子,每个都比我高一个头还多。锄地,挖地,屈起胳膊,用力的鼓劲,看看自己没头小老鼠的手臂,我的哪个愁呀!吃晚饭时候也没有了胃口。估计母亲是不会暂时让我和农具,架子车较劲的,我这个年纪弄不过它们。
带着小男子汉特有的烦恼,在炕上翻滚着睡去,等鸡叫,窗发白,我只记得该上学了,其它的晃晃脑袋,耳朵背后什么也没有了。浪里格浪,浪里格浪蹦蹦跳跳上学去。
那时候的课特别的简单,不过空着肚子的味道不好,母亲比我们起的更早,两节课后,蔫不拉几得回家,管它什么饭,什么菜,填进肚子在说。母亲一会才会回来,我也不会主动去问,属于我的地耕种了没有。午后放学天色还早,小伙伴们有了新名字叫同学。出了校门三个方向洒落村子中,四方形的小吊袋挂在我的脖子上,配合着我的步子和心情向不同的方向运动,或左右或上下。等母亲回来向母亲炫耀草纸本上歪扭的1或a。哪个时候的肥料是很缺的,茅房(也就是五谷轮回之所)的旁边会有一个大的土堆,由于以前经常饿肚子的原因,知道臭臭的东西可以让麦子收成更好,所以我每次上茅房的时候都会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的挤,希望早一些将坑装满,然后,臭的东西会用一个带长把的粪勺挖出来,埋于土中,变成各种作物的肥料。最有个性和节约精神的,是一位隔壁的老爷爷,只要不在家里,出门转悠或者劳作完回家路上有了尿意或想拉臭臭,就会根据回家和自己家地的距离远近,选择回家还是去自家地里解决。绝对不会学雷锋让别人家的庄稼占便宜,主权意识是如此强烈,现在的我回想起来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加磕头。
那个时代,没有课后作业,老师布置的作业都会在自习时间完成。没有补习班的时代是快乐和轻松的,除了肚子和解馋的问题。我们那时候还是受儒家思想中的糟粕所影响,再漂亮的女同学也是怪物的形象,只是和男同学玩,所以,尿尿泥永远是我们的专属游戏。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不屑于这些,会结伴去探险或登高。一伙小同学等放学就相约去我们一队的沟里玩,站在坡边我会看,会想,脚下几十米深的,一直延伸到远处,与下边地面平行的沟壑是如何造成的,想给小伙伴们讲几句分析分析原因,多半的结果也会做了蒙嘴的葫芦。只会排成一排,用属于自己的小水枪,向斜上方四十五度左右,手抬起瞄准,虽然没有经过民兵训练,这些是自会的,。然后用腹压让小水枪的水柱尽可能的向沟底落的更远,其实没有到底已经随风而洒。也就无法排出名次,也没有优秀,优良,合格。只是一种肆意的玩闹。
我们沿沟边而下,沟里的小灌木和薅草都让人弄回家当柴火用了,沟底只有一条细如胳膊的溪流,还是会发出欢唱声。我们渴望,可以挖出甜兮兮的,一种根部白节的草,还有一种长与崖畔的,叫——驴皮番瓜的野果。那时可惜的是我们的个子高度不够,只能够口水嘀嗒着继续向下走。最重大的发现是倒挂于灌木从枝上的一个用柔软的草叶织就的小巧的圆锥状的鸟窝。里边没有鸟蛋,我们几个也没有破坏掉鸟窝,只是作为欣赏者围观。自小的我们几个就是天生的环保主义者,只是奇怪下雨天鸟儿们用什么挡雨。我们游荡着,天慢慢的黑了,家人们从来不是太担心我们的安全。不过我们还是担心挨骂,每个人就看到,沟底有不高的梧桐树,我们每个人拔了一个扛回家,用于表功免于责罚,却也没有想过原来那是别人种的,现在那个梧桐树已经亭亭如盖。
日子在脖子上书袋的晃荡中溜走,草纸的本子老费了,长的铅笔也在后边套上了细竹,我升级了。
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洼地,里边长满茁壮的白杨,每当秋风起的时候,白杨树就会在呼啦的风中,摇摆掉自己的树叶,将枝条伸向空中表达自己无声的诉求。
一个秋天接着一个秋天,课余没有课外作业的时间特别多,那个时候,经过了几年的经济停滞,父亲的工资依然微薄。煤炭买不起,为了取暖,沟中,崖畔犄角旮旯里的灌木,柴草都让打扫的干干净净,天气变冷,取暖和烧炕都成了问题。我和小伙伴们也学会了给家里分担,尽自己的力量做些力所能及的劳作。没有作业的下午,我会用竹棍做一个一米五左右的,一头削尖的可以扎树叶的东西,将落叶扎成串,等满了就跑回家,在靠墙的一角堆放起来。扎树叶的小伙伴会很多,相对于整个漫长的冬季我所做的努力只够做两顿饭而已。主要取暖的添补还是奶奶背回家的薅草和拉回家的枯树枝。
冬季棉衣、棉裤、棉鞋都上身了。手上戴上了筒袖,头上会戴有两个猪耳朵状带毛的帽子。坐在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我们刚开始都是伸展运动状,渐渐的个个都升官了,个个都成了“团长”,而且个个因为升官会激动的不由自主的打哆嗦。恰巧所学的课文也是一篇——寒号鸟。我们用颤抖的声音齐声朗读:‘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做窝’。可惜我的“窝”没有做好,我受棉鞋保护的最安静的脚脖子却受了冻伤。哪个地区离我所关注的核心比较远,只是洗脚的时候感觉有些痒痒,我用手挠挠,等不痒了在去看它,谁知道是手上力度的问题还是什么原因,痒痒的部位却气的变了颜色,乌黑,乌青状。不理它,上炕睡觉。谁知道它的脾气那么大,几天后痒的更厉害,颜色越发的黑,用手压压有变软的趋势。谁知道里边酝酿着将好好的肌肉变成脓,就如同我们玩时候挖的小水坑。麻烦了,我安抚不了,只得告诉母亲。母亲先让我用卫生纸包起来穿上袜子睡觉,第二天我去上学,母亲去村子的医疗站,买一种黑糊糊的叫冻疮膏的膏药,等晚上洗脚的时候,脓水和卫生纸却紧密的团结起来,我以为会不疼,用力一扯,钻心。我裂开嘴无声的叫,腿在哆嗦,不过一会就没事情了。从此懂得钻心疼的感觉是什么。于是我对它温柔多了,洗脚时候慢慢用水将周围打湿,脓水坑里不可以进水的,就这样它好说话了许多,经过近一个月的温柔对待,脓坑平了,它的脸色也白了许多。从此以后我知道了,谁变了脸色都是不舒服和不好受的。
也许是因为我从婴孩的时候就是比较弱小的,父母为了让我变得强壮,费尽心血解决我的营养问题,给我找了奶粉前的半成品——炼乳(那时候能找到的最好的营养品)。可惜我嘴叼,吃一口吐一口,拒绝吃这么难吃的东西,母亲整夜的会抱着我,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我无力反抗,只会用撕心裂肺的哭喊,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甚至无理到挥手和踢脚。母亲会充满无耐的神情对我自言自语,累到了,伤心到了眼窝发热的程度,将水滴到我的脸上或偶尔滴入我裂开的小嘴里,目的不纯洁,是想软化我。我吧嗒吧嗒一下嘴巴,尝尝,有味。比炼乳好吃多了。可惜母亲是坚强的,没有那么多的咸水喂饱我。就在这样的拉锯战中我瘦弱而顽强的长长(chang)了。这也造就了我柔弱的外表下一颗坚强的心,从小就适合做一个布尔什维克。不知道受谁的影响,我们全家人从奶奶到我都没有明确的信仰,父亲工作后成为了一个在党的人,我们家人也就随同父亲亲近了党。
母亲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用父亲一多半的劳动报酬买了带毛的‘高老庄女婿’。(猪是也)。这也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个家庭外成员,母亲没有另外给它搭建屋子,白天用一根麻绳将高老庄女婿拴在大门口的土槐树上,大概怕将高老庄女婿勒坏,将绳子绑在高老庄女婿的腰上,他的伙食大多由奶奶负责,下午的时间,奶奶一般会将野菜和猪草一块带回来,然后在家里完成分拣,猪草剁碎,用做完饭的面汤(煮开的)将猪草烫熟,里边加些麸皮类的。我用盆给高老庄女婿端去,他会忽闪着他的小耳朵哼唧着上来吃,我很羡慕高老庄女婿的好胃口,我看看自己可怜的小胳膊,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好胃口的弟弟,一起抢食吃也许我会变得强壮些。可惜,我和高老庄女婿的身体状况基本差不多,他喂养了几个月还是瘦弱的,我是安静的,他却是调皮的,经常没啥事的时候用他的上嘴唇到处拱。估计这也是他比我挨打多的原因,不知道是那次高老庄女婿将母亲彻底惹怒了,母亲用铁锹去敲击高老庄女婿的屁股,不料他向前边一窜,母亲的铁锹打在了他的左侧的腿上,他惨叫,我在一边无助的哇哇大哭,不敢上前挡住母亲。母亲转身回屋了,我蹲下继续哇哇,高老庄女婿趴在土槐树下,我哇哇几句,他叫一声,互相用不懂的语言表达着委屈和安慰。其实母亲养的高老庄女婿,是为了年底改善伙食,最后母亲没有办法,将高老庄女婿怎么送走的我不知道了,反正高老庄女婿在我家里没有挨刀。想想自己的哭喊是善良吗?不知道,自己也是喜欢吃肉的,特别是别人家高老庄女婿的肉,如果别人家杀高老庄女婿我多半会兴高采烈的去看。对于自己家外围的东西,从自己幼小的心灵来讲多半也是自私的,我喜欢坐在门槛上,看南方归来的燕子,在家中的大梁上做窝。每次都是在厅堂的正中间,时间长了,燕子夫妻两个在讲究卫生方面不过关,吃饱后直接会将身体打个转,屁股向后粪蛋掉落式,时间长了,厅堂的中央会留白,呈现不规则图形。奶奶,姐姐,我多半会采取一种放任的态度,小燕子的卫生由我们三个打扫,我喜欢经常抬头看燕子,母亲和我对待动物的观念上是完全相对立的,是敌人。小燕子起飞了,母亲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心气不顺,用竹竿将我的燕子朋友的窝给捅掉了,害的我又哭了一场。
父亲有一次为了改善生活,费心巴脑的带回来并不多见的鱼,给我们尝尝鲜味。母亲将鱼放养于盆里,看着鱼委屈的蜷缩起身体,在脸盆中不可以舒展的游动,我和姐姐喜欢的围着打转。我不停的用手去摸,鱼会用尾巴击水撒到我的脸上,我慌忙后退,但是最后和姐姐知道最终鱼会让我们吃掉,我和姐姐一起行动,围住盆开始大哭,不让母亲做凶恶的刽子手,母亲没有办法,顺从了我们,将鱼送走了,我们胜利。一觉醒来,却没有考虑鱼做好后的美味,善良战胜了馋嘴。上学,鱼的身影让数字,语文等淹没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家里因为母亲和奶奶的辛苦劳作,五色粮食渐渐让小麦代替,玉米面的窝窝变成白面馍馍,高老庄女婿的肉也经常出现在饭桌和面条中。村子里也有了一两个黑白电视机,我们家添置了收音机,我可以每天听小喇叭,吃完晚饭,和同学们满村子乱窜去别人家看电视,那时候不会感觉不好意思,吃了闭门羹只会垂头丧气的回家,第二天就会等别人没有吃完晚饭就早早坐别人家电视机前,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主人家刚开始,也是带着一种荣耀的心情欢迎大家去看,不过等一部点燃了我们少年武术梦想的电视剧——霍元甲的播出,不看电视的同学也开始一窝蜂的出动去看,弄的主人家好不心烦,所以迎接大家的是闭门羹。我们会游荡于整个村子,在门口一起大声的唱: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想让大门在乌七八糟的歌声中洞开,可惜天不随人愿。我们一伙热血沸腾的爱国少年就聚集于打谷场,找来人家盖房子的红砖或青瓦,摆好架势,不太标准的骑马蹲裆式,提起丹田之气,将想象中的内力发于手掌或脚尖,猛击或猛踢红砖或青瓦,青瓦的毁坏率比较高,红砖完好无损。爱国少年不会惨叫,不过都在抱住手或脚蹦跳着。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各位班主任的门前会站几位爱国少年,因为手肿了,不可以写字,也有几位同学罚站的时候,以摇晃的姿势做骄傲的金鸡独立式。就是老师和家长这样的惩罚,也改变不了我们强健体魄,练出内力的决心。不过有几位像出水的鱼儿学习,垂死挣扎的翻腾蹦跳,最终真的自学成才,练习成了鲤鱼打挺。会收获好多男性同学羡慕的目光,会多几位跟屁虫。让我们祸祸掉的砖头和瓦片,让主人在麦草堆后发现,第二天学校热闹了,班主任挨个将罚站的爱国少年叫出来,回家叫家长,然后互相揭发,我是热心的旁观者,只是帮忙搬砖头和瓦片,没有参与祸祸它们,在老师的眼里乖孩子总是可以原谅的,我罚站一节课后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