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站在院子里，五马长枪：“任何人都希望所在的厂子能长期有活，可我已经把机会给你们争取来了，就看你们自己能不能把握？”接着数落起小媳妇儿的种种不是，和一开始拿小媳妇儿当菩萨供着，简直判若两人。
　　 员工都陆续回车间了，老板就跟看大门的讲起刚才的来龙去脉。看大门的说：“你不该打她，她毕竟是女的；又给你立过功！”
　　 老板点点头：“可她太气人了，气死我了都！我这脾气你也知道，你看看咱厂里，有一个敢顶嘴的吗？我说的错，也得马上服从。她倒好，要砍死我！要不是你们拉，我非弄死她！”
　　 看大门的看着彪悍的老板想：如若换成普通矮小的员工，兴许就被小媳妇儿给砍了！孙小杰也会像恶狼往上咬吧！大伯也会向着小媳妇儿拉偏架了！他比较了解小媳妇儿，有人撩惹她，她往死里刻薄；也多少了解些老板，有些事情的确如他说的这样。偶尔能听见老板发脾气。最招笑的一次，打着打着电话就和对方骂起来，其语言粗鄙得就像小孩子。发脾气归发脾气，可能出于竞争员工的目的，一个月会餐一次。每次会餐，都让小媳妇儿坐在他跟前，把喜欢吃的菜，放小媳妇儿面前，拉罐啤酒管够。喝到高潮，小媳妇儿左一杯右一杯和老板干，端错杯的时候，就开始夸口，好像老板让她去死，也即刻就去，根本都不问为什么；也好像老板就是她知遇之星，知遇之太阳，她要用一辈子来报答来偿还。每次喝完，都是孙小杰架着上楼，哇，哇，从一层开始，一直吐到四层，所有卫生间吐个遍，还放肆地大声叫唤，让厂里人笑也笑不完。
　　 看大门的评说两句，就住嘴了，他知道员工和老板表面上看，挺和谐，其实，永远是对立的。他看不惯小媳妇儿的作风，吃饭总好抢座，说话嗓门贼大，还总高扬着脖子，仿佛就是那长脖子鹤。
　　 七
　　 老板乘兴，把昔日如何骂交警，如何吓得交警跟他低三下四，白话得正气势高涨，突然，手机唱起来。老板掏出来，摁接听，里面是老板娘焦急的语音：“小媳妇儿一走，另一对也要走……”
　　 “他们为啥？”
　　 “也嫌工作时间长。河南小两口，就是嫌时间长。也是天太热了，买几个大吊扇吧？”
　　 “已经安排经理了。还有不想干的吗？让他们一起滚！”
　　 “别置气，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都走？损失可就大了！我给小媳妇儿说了半天好话，你赶紧上来给赔个不是？”
　　 “呦呦，这人不能惯！再雇。咱这就是不缺人！”
　　 看大门的也在这个镇干两三年了，知道这遍地是厂子，虽然工资不高，还十二个小时的工作量，可就不缺打工的。每个厂子都是你来他往，走马灯似的换人。他曾在粮油店干过，四下去送粮油，了解一些。
　　 却见孙小杰和小媳妇儿大包小裹地出来，看大门的颠颠要去开大门，只见老板挂了手机，满脸堆笑：“小媳妇儿，在哥这儿呆好几个月了，你还不了解哥这儿臭脾气？都是话赶话赶的！要不，你打哥几下出出气？”老板突然醒过腔来，说几句软话也矮不到哪里去。短时间内，上哪雇熟练的人来！光说把料放出去，不挣钱瞎折腾玩啊！培养个新手多不容易！
　　 小两口愣愣怔怔看着老板，以为吃错了药。
　　 “咋？离开哥这，就不用干活了？到别处去，还不如留哥这！到哪都是十二个小时。你两口想想，哥除了脾气不好，对你们还是可以的。这个镇，吃住工资不如我这的多了去了。一会儿我去买点好菜，晚上陪哥喝点。孙小杰！别愣着了，赶紧把东西送上去。”老板一指还没看出火候的看大门的：“你，替小媳妇儿，跟着孙小杰把包裹送上去。”
　　 看大门的嗯嗯地答应着。
　　 没过几天，河南小夫妻回来了，带来两个女的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儿。小伙儿被安排让小媳妇儿带。他盯着机器上方那个屏幕，发现机器响就跟着画，所绗绣出的图案和屏幕上画得是一样一样的，就眨巴着眼睛问：“师傅，咱们绣出来的这个，是干啥用的？”
　　 小媳妇儿高傲地仰着脸，爱答不理地说脚垫。
　　 “啥是脚垫？”
　　 “轿车脚垫！”
　　 “啊？这么美观的图案怎么可以放脚底下踩？”
　　 “就是被踩的玩意！”小媳妇刚说完，就突然住口，仿佛意识到什么。她见小伙也一脸的阴郁，可能和自己想得都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