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为活下去找一个理由(散文)
“小郭,我觉得活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活得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每天都在做同一样的事。”我的老顾客杨老五无比烦闷地对我说。
他弟弟接过他的话说:“我觉得活着就是受罪,除了受罪,没什么别的。”
听了他们说的话,我心里并没有觉到很惊讶,因为我知道他们以前经历过什么,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
我接过他们的话说:“老六哥,你要好好治疗,不能灰心,该吃药的时候好好吃药,该睡觉时要睡觉,饮食合理搭配,每天坚持康复锻炼,一定会好起来的;老五哥你要把六哥照顾好,等他好起来,生活能够自理的时候,我陪你们去旅游,你们两个都还年轻,不满六十的人就不算老人,知道吗?不好好活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辈子会很遗憾的。”
我知道其实我说的那些话,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但我还是要说。老六哥心里觉得他那病永远都好不了啦!对他来说,心中所有的理想,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老五哥因为过去深陷赌博,欠了很多钱,虽然他现在醒悟过来了,但心里还是特别憋屈,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不是自己的,从他手里过一遍,就要如数上交给债主,后来媳妇也跟他离婚了,两孩子都跟了她去,他一无所有了,余生活着就是为了还债……
“老五哥,不把债还完了,你就得好好活着,谁叫你以前赌博啊!不过呢,人生不怕犯错,只怕屡犯不改,你啊,只要活着就有钱,又不用干活,每个月都有稳定的退休工资,好好活着。”说完我瞪大眼睛看着老五哥,他刚刚退休一年,老爱和我开玩笑,我也不怕他。
刚认识我的时候,老六哥对我说:“小郭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女儿呢,身材,脸型都像。”
“你女儿多大了,在哪上班啊?”
他的话匣子就那样被我打开了,一发不可收拾。
我女儿在东方航空公司上班,春节放假的时候,来看过我一次,她只呆了一会儿,一个小时都没有,就匆匆走了,说是晚上还要上飞机,临走前给了我一个大红包,叫我保重身体……
“你一定很想她对吧,但她的工作就是那样,你要理解她,她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你,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尽量柔和地对他说,生怕他情绪不好。
“她小时候最喜欢跟着我了,跟我比跟她妈妈还要亲,在她之前,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的,刚满两岁那年得病夭折了,那天是我在照顾他,他一直发着烧,我带他去医院也没治好,所以从那以后,我老婆和我的感情就出问题了,他怪我没照顾好儿子,儿子走了我也很难过的,我甚至比她还要难过,可是她不理解我……”说着说着,六哥的眼圈就红了。
“你猜后来我们怎么样了?”
“嗯!后来怎么样了?”我小声地问。
“一开始她只是跟我闹别扭,分分合合了好多次,后来,她真的不要我了,她跟着开远一个水泥厂的厂长走了,那天我心里特别难受,差点从家里四楼的窗户跳了下去,当时被我一个朋友给拉住了,如果那时他不拉着我就好了,死了一了百了多好,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吗?因为后来我就得了脑梗塞,脑血管大面积堵塞,做了手术,昏迷了二十天,手术后的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半死不活的……”
六哥很激动,不过他依然接着说道:“我们没办离婚证她就走了,我得病后,她也没来照顾过我,一开始我不想跟她离婚,拖着,后来,她还是不来,以前一直是我妈妈照顾我,妈妈走了以后,换过好几个人,他们对我都不好,五哥和大哥对我说,离给她算了,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也就妥协了,哎!放她自由吧,她比我年轻好几岁,有追寻自己幸福的权利。”
我知道六哥年轻时是在戏院唱歌的,那时的他多才多艺,人长得又帅,很多人都知道他,他老婆在一所中学当语文老师,是石屏城里的一枝花,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的容颜一点也不夸张。后来六哥也被调到中学当了老师,教体育和音乐,端了国家铁饭碗,那时他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老婆是最漂亮的,工作也稳定,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让他的生活从天堂跌入地狱般。
听了六哥说的话,又想想他的经历,我有想流泪的冲动,但是我知道不能。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他之所以有轻生的念头,是因为他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残缺的身体,让他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畏惧,哪怕心里有什么理想,他也觉得那不可能会实现。
想了想我跟他讲起了我的故事,我曾经得过空洞型肺结核,当时很严重,打个喷嚏都会吐出一口鲜血,小儿子那时还小,曾被吓哭过,他说妈妈会不会死,我说不会,因为妈妈要照顾你们。我那时好像得了抑郁症一样,经常想不开,但是老公不理解我,他不但没有照顾过我,甚至还经常跟我吵架,有一天晚上我情绪特别低落,他又跟我吵了一架,半夜一点的时候,我穿着睡衣就跑了出去,一直朝着蚂蟥塘边跑,那天晚上真的很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后来听到蚂蟥塘边一户人家的窗户里传出小孩子的哭声,我又原路返回了,那个孩子的哭声让我想起了年幼的儿子……吃了七八个月的西药,我的病依然没有好转,后来我接受了中医的治疗,身体逐渐好转,两年后彻底恢复……
讲完故事我对六哥说:“六哥,那时我的病也很严重,医生说是我那时候年轻,不然那病很难治的!像我一样吐血就走了的肺结核患者我亲眼见过一个,我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我也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因为那孩子的哭声,把我换回来了,我相信,只要坚持治疗,就一定能治好,你也一样,要坚持治疗,我遇到困境活下去的动力是孩子,而你,也要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你女儿其实她是很挂念你的,她希望你好好的,如果你不好,她心里肯定会很悲伤,你也才五十多岁,还算年轻,只要你不放弃,肯定能好……”
六哥不服地说:“你的病和我的病不一样,遭遇不一样,年纪也不一样。”
“后来我也离婚了,我还一个人带着孩子,每天都要为我和孩子的生活奔波,虽然遭遇不一样,但是走出困境的过程是一样的,我们都要乐观起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笑呵呵地对六哥说。
我和五哥六哥再一次相约,等六哥的病好点了,我们一起去他们想去的地方旅行,他们得请我吃饭,然后他们每天见到我都可以和我诉苦,我喜欢听故事,他们喜欢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我说讲吧讲吧,我喜欢听,不介意的话我以后把故事写下来。
他们哥俩每天都要来我们理疗店,他们说,自从来了理疗店,认识我们以后,就觉得生活不再那么没意思了,但愿,我对生活的态度,能感染到他们,不管遇到怎样的磨难,不管面临怎样的困境,我们都要坦然地面对,也只能面对,因为逃也逃不掉,能逃到哪儿去呀!最终还是得面对,为以后的生活设一个小小的目标,能够得着的,为活着找一个最好的理由,好好活下去,真的,有时候,活下去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