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长相思(小小说)
三月微雨,恼得人心烦意乱。澜鸢心不在焉地撩拨着琴弦,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姑娘!姑娘!”小丫鬟人未至声先到。
“何事用得你这样大声疾呼?”
“姑娘是……”小丫鬟压低声音道:“看,是这个。”
澜鸢心跳如雷,迅速起身快速奔至小丫鬟的面前,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信件,这明明是她期盼许久的,可是此刻又有些害怕。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小丫鬟见澜鸢呆愣在原地,忍不住轻声呼唤道。
“无碍的。”
澜鸢慢慢地展开信纸,行云流水,刚劲挺拔的字迹跃然纸上。
“一切安好,等吾凯旋而归,必当十里红妆,娶卿归门!”
澜鸢把信纸捂在心口,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是高兴,他说等回来就要娶我。”澜鸢眼里含着泪花激动地说。
恍然间,她又忆起那些旧日过往。
那日她独坐窗边弹琴,忽闻窗外传来交谈声。
“这曲子弹得极好!”
“什么好不好的,听起来都差不多。”
“对你而言就是对牛弹琴!”
“哼,我想成为一个英勇的大将军,又不需要像城中那些贵公子一样附庸风雅!”
“难得你会用附庸‘风雅’这个词。”
“大哥,你就笑话我吧。”只见年长一点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年弱一点的在一旁气得直跺脚。
澜鸢就在那抹淡笑中愣住了,她心想:公子无双,温润如玉,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形容了。等她缓过神来发现似有目光看向她,她顿时羞红了脸。
“抱歉,奴不是故意听公子谈话。”
“是我们唐突了才是。”
澜鸢突然起身飞快地跑开了。
“大哥,一定是你太可怕了,把人都吓跑了。”那少年一脸揶揄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你。”看着她施施然离去的潇洒背影,少年再一次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澜鸢在跑开后,有一瞬间的懊恼,怎么能这么失礼?但她又想到,或许只是一面之缘,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就算再见又怎样,她与公子之间肯定是云泥之别。自己只是这世间最卑微的歌伎,从不敢奢求什么。
没想到又一次遇到了那位公子,那位所谓的黄公子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客气地拽着她,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戏。澜鸢心里一阵悲凉,天下何其不公,她就这么命贱如蝼蚁?
“黄公子这样怕是有失君子风度吧。”澜鸢和黄公子望向来人,均有一瞬间的错愕。
“原来是君少将军,失敬!失敬!”
“当不起一句少将军,黄公子还不放手么?”
“早说啊,君少将军也看上的话,就让给你了。”
君墨言用眼神示意澜鸢,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澜鸢忐忑地跟在君墨言身后,走着走着,“碰”的一声撞上了一堵宽厚的人墙。
“呃,你还跟着啊!”澜鸢疼得眼眶都发红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君墨言。
君墨言看着澜鸢的样子有点想笑,她就像小时候阿娘养的那些小兔子一样,绵绵软软的。
“不好意思,顾着想事情把你忘了,你走吧。”
“谢君少将军的出手相助!”
“叫我君墨言就行了。”
“那奴就唤你君公子吧。”
君墨言皱了皱眉头说道:“你随意吧,我有事先走了。”
夜已深了,澜鸢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屋子里闯进一抹身影,她吓得几乎要尖叫出来,被来人及时捂住了。
“抱歉,吓到你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澜鸢抬起头,昏暗中能看清君墨言那俊朗的轮廓。
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响动,“人呢,快分头找!”
不一会又重新回归沉寂,澜鸢眨了眨眼,示意君墨言可以放手了。
“君公子。”澜鸢低低地唤了一声。
“遇见你这么多次,都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会不会太唐突了?”
“不会,不会,奴名唤澜鸢。”澜鸢赶忙慌乱地答道。
“澜鸢。”君墨言那低沉的嗓音像一颗石子打乱了她平静的心湖,止不住一颗心砰砰直跳。
“听着挺别扭的。”
君墨言看着手足无措的澜鸢无声地笑了。
“今晚谢谢你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看着君墨言离去的身影,澜鸢想,今夜怕是注定无眠了。
楼里的妈妈人还挺好,从不逼迫她们,全凭自愿。澜鸢每日演奏完的消遣就是在屋子里发愣,君墨言每次看到就忍不住想捉弄一下。
“今日怎么得空?”
“我是来辞行的,我要回军中去了。”澜鸢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很难受?”澜鸢无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又立刻摇了摇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呀?”她盯着君墨言,似乎想从那一脸笑意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澜鸢,你能不能等等我。”澜鸢的表情变得无比诧异,她害怕自己听错了。
“原来是我领会了,那就当我没说吧。”
“你,你能在说一遍么?”
“原来……”
“不是这一句。”澜鸢着急地打断。
“你能不能等等我。”
“等,等一辈子都可以。”
君墨言继续说道:“怎可能让你等一辈子,我为你赎了身。”
澜鸢听着君墨言絮絮叨叨地说着,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
“我……”
澜鸢胡乱地点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一盏茶之前,有人拦住了她,说他的主子请她过去。
“跟我走,我保你荣华富贵!”
澜鸢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随即恢复了表情,淡淡地说道:“我不愿意。”
“不愿意?是觉得我比不上君墨言?”
“并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
澜鸢刚想问什么,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睁开眼时,她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华丽又陌生,她急急地奔到门口却被人拦住,“还请姑娘回到屋里。”
“这是哪?你们是谁?”
“恕无可奉告,还请姑娘回去。”澜鸢只得回去。
“君墨言,你考虑的如何?”潮湿阴暗的牢房里一点都不损他的模样,他风轻云淡地倚在墙边。
“陛下,何必为难一个女人?”
“朕觉得用她能换到一个机密很值得。”
“如果这世上唯有一人可独活的话,我希望她好好活着。”
澜鸢不知到底是何人要将她幽禁于此,唯一与她有关联的就是君墨言了。
偏僻的宫殿里寂寂无声,只有风拂过帷幔发出的响动,皇帝抬眼询问来人:“事情处理好了?”
“启禀陛下,已妥!”
“陛下,出事了!”一个宫娥急急忙忙跑过来。
“何事?”
“那澜鸢姑娘自尽了……”宫娥小心翼翼地说着,不敢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人。
他突然愣了一下,想起她与自己的对话。
“君墨言于我而言,千金不换!”
“真是愚不可及!”
时间仿若静止,没有人敢接话。他扫了一眼御座下的人,无端觉得有些悲凉,坐拥江山,终归不过孤独一人。
“罢了,把他们葬在一起吧。”
人已故,楼已空,唯有相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