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供职于一家机械制造厂。
　　 那时，它已是风雨飘摇了。制造的设备几十万元一台，卖出去而货款收不回。而运转成本却不能打折扣，钢材赊欠款已经百多万，没有现金便拉不动钢材，好些时候竟至于”无米下锅”。明面上赚多了，实际上却面临巨大的“亏空”。业务倒是好，就是不敢接。为什么呢？因为不接没单；接吧，明显的埋空，扛不住。于是，寅吃卯粮，空缺与日俱长。甲方打来的预付款，往往挪作救急，拆东墙补西墙。眼瞅着临近交货期了，好不容易费尽心力筹齐材料，便加班加点赶工期。我就遇着三两回这样的情形，昨天还火急火燎，通宵夜战，今天就偃旗息鼓，停工待料一二个星期。
　　 员工的工资一年发三次，也就端午、中秋、春节三次了。现今年代，这样的企业基本上是家族似的，靠亲戚故旧和连带关系维持着。好的人才自然另攀高枝了，留下几个老朋友。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
　　 不记得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文姓年轻人，宁乡人，据说见过世面，识得大体，是个人才。其人看起来确实干净利索，精明强干，不过有些飘的感觉。大伙儿好像并不热乎，私底下几个人就等着他出丑现歪。果不然，他其时并没有超人的表现，非常一般。然而，我却看好他，因为我发现他的头脑清晰，反应快，对于平面几何的知识也算是比较扎实，只是没有让他表演的机会而已。我想外边传说他是个人才，应该不错的，只不过用非所长。对于人才，我们怎可以求全责备？有几个人能够博而精，两方面都出类拔萃呢？
　　 厂里没有几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选。终于有一回，大老板冯总给了他一个机会。然而很不幸，“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知怎么的，开篇就砸了，废了一批材料。当然，作为零部件也还是将就一些，不过耗损的确太大。老板那个心痛啊，真的难以言说。几个老板直恨得牙痒痒的。
　　 一天，三个老板边走边议论着，突然在我旁边停住。冯总同我说：“我们几个的意思是要对小文罚款，材料全款4000元，你看怎么样？
　　 我说：“冯总，我们是不是还要人做事?”
　　 冯总回答:“当然要呀。”
　　 “小文还算精明不？”
　　 “还可以。”
　　 “罚不罚款，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应该想的。不过现在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故事。”“什么故事？快点说吧!”于是我告诉他们，我也记不大清楚，一家跨国公司，好像是通用公司的一位高管犯了一个错误，使公司损失二千万美金，他害怕了，自以为无法交代，第二天就没去公司。想不到董事长打来电话请他去公司。他坦诚地说出诸多的顾忌。更加想不到的是董事长告诉他：“你不来，二千万美元的学费不是白交了吗?”于是高管重新回到公司，日后对公司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我话刚落音，冯总就讲他明白了，不能逼走小文，让学费白交了。
　　 果然日后，小文不负所望，怀感激之情，十二分卖力，做的风生水起，很替老板分忧。
　　 后来冯总和小文分别私下和我谈起过这事，特别是小文还带着感谢的情份。其实，这真的没有什么。好多事情，换种思维，或许别有一番天地。历史上楚庄王不计较戏弄姬妾的武将，后来就很得了他的拼死力战。。
　　 Sunday,August11,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