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看紫茉莉
　　
　　 晨起看紫茉莉
　　 和一种叫静谧的氛围
　　 去看它，庭院里淌着昨夜的雨水
　　 枝叶托起雨珠，反着童年的光泽
　　
　　 紫茉莉的世界
　　 穿过一道弯曲小径才可抵达
　　 要放下手中事，心中块垒，轻嗅它的香气
　　
　　 它在朝霞中有些虚幻
　　 你以为是一株，它成为一亩
　　 你相信是一亩，它向无边无际蔓延
　　
　　 这和我们对某一人的爱相似
　　 凝聚为针尖，又广袤无垠
　　
　　
　　 今年的凉亭
　　
　　 今年的亭子翻修了新瓦
　　 琉璃瓦一层覆盖一层，天堂在反光
　　 小鸟细瘦爪子落向瓦面，什么也抓不住
　　 往下滑落，只能振翅飞离
　　
　　 檐角微翘，如大雁尾翼
　　 像要把整座凉亭迁徙到另一个地方
　　 随意数几个名字
　　 如长沙，湘潭，洞庭湖
　　 看它，像看一只远飞的鸟
　　
　　 亭子四根红柱，新漆味道隔着很远能闻见
　　 这是辨认朋友的方式，不管它在哪里
　　 我喊芳草，你要离开么，它便又留下了
　　
　　 除此之外四张石凳，一方石桌
　　 灰褐色
　　 像一首凝固起来的短诗
　　 我蹲下细看，伸手抚摩
　　 石头身上的花纹栩栩如生
　　
　　 是几朵白色梨花飘落石桌，石凳
　　 这座凉亭，整个春天都没有来人
　　 也许夏天会有
　　
　　
　　 夜先生
　　
　　 晚间来临的事物，通常我尊称他为先生
　　 如风与月，星与云
　　 孤僻的窗台包容他们，安静
　　 像一块狭小的天空
　　
　　 我在天空的哪一面呢？
　　 读书的时候，大雁从我胸前经过
　　 灵魂自眼前腾云般上升，轻柔无比，又饱含凄凉
　　
　　 都是孤孤单单，为此我写点什么向人间致敬
　　 几片树叶窸窣，几只夜鸟惊鸣
　　 星星离我越来越近
　　 时间则越来越远
　　
　　 像深夜电视屏幕上的雪花。我独坐，如鱼一般静止
　　 我翻书，读到三两句催人泪下的句子
　　
　　 恍惚中
　　 我知道有朋友自苍穹来了
　　 他用万物的语言和我说话，夜色森森
　　
　　
　　 母亲在我背后走着
　　
　　 沉重的事物在早晨变得轻快
　　 像奔走于田垄上的母亲
　　 提着竹篮往市集赶
　　
　　 朝霞一寸一寸落在身后，怎么也追不上她
　　 真是为此感到骄傲呵
　　 甚至在我溺水时也听见她踩在波浪上的声音
　　
　　 挥之不去的回忆是母亲撵在我背后
　　 大声斥责我，拣起石头向我投掷
　　
　　 脚后跟噗噗噗落下的石头
　　 马上就要砸到我身上
　　 隔着三十年了，它们没有打中我
　　
　　 母亲的手臂再也扔不远一块鹅卵石
　　 她在我背后走着
　　 被仁慈的事物拽住了
　　
　　
　　 星星的性别
　　
　　 如果它是一个男孩，我会牵着它，去田野上走一走
　　 指着柿子树告诉它，那颗金黄的已经成熟，可以摘下来
　　 装在衣兜里带到天上
　　
　　 深秋的露水深重，打湿了我们的裤脚
　　 它的光芒变得柔和，有些委屈，对季节这么快变换感到忧伤
　　
　　 我牵着它经过池塘，过石拱桥，穿过幽静的街巷听见邦邦邦的木板声
　　 它指着一扇红漆脱落的宅院前站定
　　 用星星的语言告诉我，它到家了
　　 它去到屋里转身关好了门
　　
　　 如果故事不是这样，它是一个小女孩，我会抱起它
　　 像父亲抱女儿的姿势
　　
　　 走过繁华的街道，给它买几个发卡，耳环，手链，给它戴好
　　 让它在天上也是美丽的女孩，会有很多人喜欢它
　　 很多人喃喃地念它的名字
　　
　　 我则躺在柔软的草地，整晚欣赏它
　　 感受突如其来，广袤无垠的爱
　　
　　
　　
　　 落叶的声音
　　
　　 落叶的声音告诉大多数人
　　 时间在挥刀了
　　 银灰色叶子声音清脆
　　 与此对比的金黄色树叶，嗓音略显沙哑
　　 含着一口清痰
　　
　　 飘在你身前的叶子宽大如手掌
　　 你伸手握住它们看看
　　 离别是这样的，相聚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要让我听见被踩碎的声音
　　 你轻轻哎呀一下
　　 我已深知疼痛
　　 除此之外地碎裂声，脱离母体声
　　 像旧时造反的人们，山呼海啸般涌来
　　
　　 让我想起宁夏见过的清真寺
　　 很多白布帽子和黑纱巾
　　 纷纷扬扬飘进信仰里面了
　　 历数着寒风
　　 也没有收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