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怎么可能拒绝呢？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能不感谢呢？从今天一早知道这个消息，我就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感动，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不仅仅是书卖出去了，突然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158……12121，忘记告诉你了，我的真名叫陈凤，周一见。凤羽。”
　　 看到手机上的短信，莫名的熟悉，我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修理部，拉开抽屉，还是那张纸条，平静地躺在那里，拿起来，细细瞧着上面的每个字，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胀满了。陈凤两个字变换成了一张亲切明媚的笑脸凝视着我，虽然没有那么清晰；那串阿拉伯数字张开了翅膀，正开心地向我招手；不知不觉中，某个地方已经为了她而跳动。
　　 原来，我的凤凰早就来了，我攥紧手里的纸条。
　　 凤凰，等着我。我偷偷地笑了。
　　 周一，我特地起了个大早。一向不喜欢束缚，以休闲随意为主的我，楞是把自己捯饬了近一个小时，头发打上发蜡，身上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活脱脱一副准新郎的架势，就差胸前一朵写着“新郎”的小红花了。
　　 等待中，我满脑子都想着凤凰长啥样子，明天约凤凰做什么，后天怎样去度过。甚至，都想到了什么时候领凤凰回家去见二老。
　　 终于，凤凰如约而至。一如心中所想，凤凰的长相就像她的声音，阳光明媚，气息温暖而宜人，令人忍不住地想去靠近、呼吸。
　　 一路上，我不断挑起各种话题，在交流中一点点地靠近，她很健谈，我们一路相谈甚欢。
　　
　　 八
　　 直到中午，到达陇州，见到消瘦了很多的吕明。
　　 看到我们，他一下子红了眼睛。能感受得到，这段时间以来，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当我把卖书所得的钱交给他时，他十分震惊，紧绷着颤抖的双唇，不断对我点着头，双手又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地摇晃。我搂住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用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凤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吕明快速背过身，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再转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凤凰伸出一只手。
　　 也是这个时候，我爱情的小萌芽被无情地掐灭了。
　　 无论如何，我都没料到，陈凤会看上素未相识的吕明。
　　 当我看到，陈凤面对吕明时一副害羞又温言软语的样子，心就像缺了一角。我的凤凰飞走了，事实告诉我，她从来没有在我这里停留过。一丝丝酸涩流淌进心坎深处。
　　 看着他俩默契地交流，吕明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笑容，我矛盾极了。一份悲凉，一份欣慰，悲凉于我，欣慰于好兄弟吕明。没让他们看出我的情绪，尤其是吕明，我悄悄退到一边，重重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把心底全部的郁结彻底释放了出去。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至少，凤凰喜欢的是我的好兄弟。
　　 凤凰，吕明，祝福你们。
　　 虽说，人定胜天，可有时候，人的力量依然渺小，生命无比脆弱。
　　 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吕明母亲的健康。不到一个月，吕明母亲病情恶化，匆匆走了。我又一次奔赴陇州。吕明虽然悲痛，却也接受了母亲离开的事实。而且有凤凰安慰陪伴着，我很放心，相信他一定能尽快走出来的。
　　 参加完葬礼，我直接回了雍州。不知为何，就在那刻，我特别想念他们——我的父母。突然发觉，好久没有回家了，不知，老爸的腰还疼不疼？
　　
　　 九
　　 又到了秋雨绵绵的月份。几乎天天大雨倾盆，屋子里聚集的湿度更是增添了烦闷，我依然在父母的催婚和修理部的繁琐事物中忙碌应对。一心等着吕明母亲过了百日忌，只要他来了，我就能轻松点了。
　　 那是两个月后的一天，又是大雨滂沱的天气。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新闻上说只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活了下来，是因为坐他旁边的哥哥保护了他，救援人员施救的时候，他的哥哥还保持着搂着他的姿势。紧接着，经有关部门证实，那个保护小男孩的哥哥叫吕明，小男孩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我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直到凤凰给我打电话过来。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她说，吕明原本是打算去栖凤御林葡萄酒庄应聘的，没想到会在路上发生车祸。是呀，怎么会想到呢？我还一直等着他回来呢！我的好兄弟，就这么没了，怎么就这么没了？那个傻瓜怎么就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呢！
　　 十来分钟的通话，没有多少交流，几乎是在凤凰的哭声中度过。我喉咙发堵，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出来。不知何时，脸上早已一片冰凉。和吕明的过往，过电影似地在脑海中闪过，包括最后一次送我们离开时，他看着凤凰羞涩的笑。谁曾想，这一刻竟成了他在我脑中永恒的定格，我们就这么永别了。
　　 时隔不久的又一次葬礼，吕明的墓前，我见到了那个小男孩。那个被上天眷顾，被吕明用生命呵护的孩子，正对着相片上微笑着的吕明鞠躬。风吹着泪水划过镜片，我依然笑了。
　　 走近墓前，照片上，吕明一如以往笑看着我。山风在耳边一阵阵呼啸，我似乎听到了吕明的喃喃自语，嗅到了他熟悉的气息，带着不舍、眷恋、遗憾、祝福，久久回荡于山野间。
　　 也是那天，我向凤凰问了一个一直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吕明为什么要去酒庄应聘？仅仅是为了报恩？还有你，一个名牌大学生为什么一毕业就回到农村，在民企打工？
　　 凤凰用了近十分钟的时间，讲述了栖凤御林葡萄酒庄园杨总的创业事迹。她说，一个年近五十的大叔都能积极投入到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计划当中，毅然决然地回到家乡，带领着乡亲们致富。我一个地地道道的雍州青年为什么就不能扎根农村，为家乡做贡献呢？
　　 是呀，我似乎明白他们的选择了。
　　 当我告诉父母要去栖凤御林葡萄酒庄工作的时候，他们竟极力地赞成。
　　 两年后，我和凤凰结了婚。
　　 我们书房里的书架和吕明的一模一样，而且珍藏有好多本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