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民间歇后语的味道(散文)
从小在农村长大,听惯了民间的歇后语。儿时常听祖母说:“康王家儿——绕把子干”“孙女穿她奶奶的鞋——老样子不变”,也听邻人说过:“外甥打灯笼——照旧(舅)”,看小人书上写着“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听小学老师说过“西北风刮棘子——连风(讽)带刺”,还听中学同学说过:“小巴狗挂铃铛——假充大牲口。”现在细思默想,慢慢咀嚼,觉得越嚼越有味道。
儿时我家门前就是一条大街,祖母常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掐辫子、讲古典、拉家常。当看到有谁家孩子调皮不听话时,祖母会拿出她的看家本领来,“你看你真像康王家儿——绕把子干”,这是一句土话,就是对着干的意思。就这一句话,引逗得人哈哈大笑,调皮的孩子也就自觉没趣了,不是低头溜走了,就是规规矩矩的了。
说起来还有个典故,歇后语中提到的康王,就是西汉景帝之子刘寄,也是汉武帝刘彻的表兄弟。因了这两层特殊关系,加之原胶东王刘彻被立为太子,景帝就改封第十二个儿子刘寄为胶东王。“康”是他死后的谥号,老家人习惯称他为“康王”,他的儿子叫刘贤。康王临死的时候想葬于封地附近的六曲山下,他了解儿子的犟脾气,不会听他的话,于是就故意对他儿子说反话:‘等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到山顶上。’康王交代完了也就放心了,以为儿子肯定还不会听他的话,定会把他埋到山底下。听了康王的交代,他儿子就记在心里。康王死后,他儿子就想,我从小没听过俺爹一句话,这回俺爹临死前交代了又交代,怎么也得听他这最后一遭,于是就把康王埋到了山顶上。康王死后他儿子继任,胶东国从此由盛而衰,有人就说:“康”与“糠”字同音,康王,糠旺,有糠才旺,糠在山顶上一刮跑了,所以就衰败了。
那时还听到一句歇后语里蕴含着的故事。说是老家一个不常出门的中年人要到邻县高密去赶集,他不知道高密在哪里,也不知道有多远,别人就告诉他:“鼻子下来是大道,打听着就去了。”这可好了,他刚走到离村七八里的七里河子村就打听:“同志,上高密怎么走?”这个村里人一听,从这里到高密可远去了。从此以后有人就编成了歇后语:“七里河子问高密——远去了。”那时候这句歇后语常挂在老家人的嘴边。
那时夏夜里常到门前乘凉,爱讲笑话、歇后语的堂叔常会给街坊邻居们说些歇后语,博得大人孩子们捧腹大笑。那个夜晚堂叔依旧亮开了他的大嗓门笑着说:“在集上有一个姓陈的男子,有一个卖枣的农村妇女。这个姓陈的想买枣,俩人就开始讨价还价,讲来讲去,最后还是买卖不成,这时候了解底细的人就说:你们为什么买卖不成?就是姓陈的靠着卖枣的——陈枣(趁早)。”堂叔说了这个故事后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传来传去就传成了歇后语:“姓陈的靠着卖枣的——趁早”。
日常歇后语还有:“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季宝奎说书——交代得明白。”“瞎子点灯——白费蜡。”“聋子的耳朵——摆设。”“南山顶上滚石头——实打实的。”“兔子尾巴——长不了。”“秋后的蚊子——嘴带钩。”“蝎虎爬墙——小手小脚。”“窗户棱子吹喇叭——鸣(名)声在外。”“蟹子过河——随大流。”“马尾拴豆腐——提不起来。”“尚观的木匠——有尺寸”这些歇后语很有趣味性、知识性,生动形象,耐人寻味。
民间歇后语乃乡民集体智慧的结晶,在农村这片肥沃的土壤中生长出来,富有乡土气息,沾染着花草的露珠和芳香,越品越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