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喝茶(微小说)
“穆总被纪委请去喝茶了。”这消息如同疾风一样,瞬间传遍了公司的各个角落。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司里纷纷议论开了,有人听了愕然,有人听了窃喜,也有的不露声色。许多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想知道其究竟为了什么,但没有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是腐败了,这个是肯定的。
穆总本名穆林,是市属某国有大公司的老总,五十五岁,当上总经理刚过三年,年富力强;平时为人谦和,作风民主,工作也担当勤奋。公司这两年在他的领导之下,效益倍增,利润实现了翻番,这些骄人业绩大家有目共睹。因而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个人魅力,大家都对他称赞有加。一下子出了这种事,大家都真没想到,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惋惜。
纪委按照他们的路数进行办案,一方面派人到公司把所有的帐,都拉了过去,进行专审彻查。另一方面组织专门人员不断约谈公司的相关人员,一个常务副总、两个副总、八个中层干部,重点约谈了办公室主任、财务科长和司机,他们被约谈的时间最长,各整整一天。询问的内容听说很广泛:穆总的为人状况、生活作风、工作中的表现。公司的接待和招待费的使用,公司年终奖金的发放和平时福利的使用等等。事无巨细,无不涉足;被喊的人回来都显得沉默寡言,若有人问起,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有好事者努力想从中探寻一些蛛丝马迹,找出穆总问题的根源所在,但都以摇头而终。八卦了一阵以后,人们对此也就平淡了,这两天公司里反而平静了,人们该干嘛还干嘛,只是这种平静不再像往日那样祥和安静,有一种死寂诡异的味道。大家都有一种预感:又要换领导了。
这样平静了一周,又有风刮进公司,说穆总的事有眉目了,问题出在他家里,同他家人有关。这是内部传出的消息,真实可靠。一时间,公司里的人好像又被打了鸡血,开始议论纷纷。一部分人甚至脑补了许多精彩画面,把电视剧中许多精彩桥段运用到了现实中,主角换成了穆总和他的家人。夜晚的穆家热热闹闹,宾客不断,公司里的人、外来的业务人员诸色人等,拎着大包小包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穆总的爱人或儿子站在门口,笑逐颜开,迎来送往;也有人觉得难以置信,穆总的爱人已退休在家。儿子在一家股份银行工作,人都朴实谦和,低调做人做事,从不搅和公司里的人和事,不至于素质这么差,可又觉得穆总做了一把手。或许家里人在外自我膨胀利欲熏心,也是可能的,这样的人社会上也不少,总之,各种猜测都有。
一个月后,穆总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消息再次传到了公司,这回的的确确是真的了,并非空穴来风;人们也才真正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真正了解了公司第一家庭的状况。
穆总一家三口子,他的爱人跟他是大学同学,一开始在市化纤厂工作,后因企业经营不善破产而下岗,重找了一份工作,在家附近的一家超市当导购。当时曾有人劝她让老穆说说,到公司上班,但她理解老穆的心思,也不为难他,每每说到工作,总说再忍几年就到站了,可拿退休工资了,不用烦了。而今已经退休,在家单等抱孙子呢。他的儿子前几年在一所本三院校毕业,在这个录用公务员等职位考试动辄“211”的时代,本三实在有点不堪,考研和考公务员,都是名落孙山,想求老爸出面安排好一点的单位,可老穆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不是有什么难度。公司里稍微有的权的,都通过对等安排的方式,“你把我的子女安排好,我把你的子女关心好。”把子女安排得妥妥的;可老穆总觉得这样做不应该,他不想这样,因而父子相谈每次总是不欢而散,他的儿子只好委身在一所股份银行当一名保安,一当就是几年。老穆当总经理时,儿子都已二十八岁了,可女朋友却仍未谈成,看的人倒不少;可都嫌他工作不好而告吹,搞得现在的父子关系很紧张,就连一向理解支持他的妻子也经常埋怨他六亲不认,常给他眼色使。
这几年各银行间,竞争激烈,各使招数,揽储吸储。那些大公司效益好实力强理所当然成了主要公关对象,其中当地首推的就是穆总管理的公司。不知咋的,原来不被重视默默无闻的穆公子,一下子被所在银行的经理知道了。是穆总的儿子,正想法要去拼命公关的银行经理一下捡到宝了,赶紧礼贤下士,客套有加,奉为贵宾,把银行吸储任务说了一下,并郑重许诺:可转为银行正式人员,工资福利同其他工作人员一样,奖金按照工作业绩计算,说得穆公子春心荡漾,怦怦直跳。当晚,银行经理又趁热打铁去拜访了穆总,详细说明了情况。碍于情面,穆总虚与委蛇,也了解了一下该银行的运作特点、对公业务的开展、资金管理安全状况、交通便捷的程度、网点的设置等。内心仔细斟酌考量着,但当看到儿子殷切的眼神,兴奋的神情,看到妻子热烈期盼的神情,想到这么多年对家庭的亏欠和对儿子的疏于关心;又考虑到对公司的利益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终于内心一软,点头,答应考虑。
这个世界总是非常的现实,惹笑了新人必定会惹哭旧人,更何况是断人财路呢,穆总就这样被人举报,引发了这场风波。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纪委的彻查,虽还了穆总经济上生活上的清白;但在工作中违反规定,公权私用,以权谋私,这却是铁板上的钉钉了。
知晓了穆总事件的真相,人们倒并不感到惊讶愤恨,这种事太普通太寻常了,社会上到处是。继而又是一番议论,为穆总抱屈的有之,唾弃举报者有之,认为小题大做的有之,对此不以为然的也有。但议论归议论,大家都知道改变不了什么,纯粹是发发牢骚而已。
当天下午召开公司全员大会,市国资会来了一名副主任、一名纪检组长,副主任宣读了有关决定。穆总受到了党内警告处分,调离本公司,由原常务副总顶替穆总一职。纪检组长作了加强廉政建设的报告,用身边事教育全体同志,要谨小慎微,警钟长鸣,严守规矩,坚决不逾底线,不越红线。
2019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