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肖云看子
　　 “乐乐……”肖云的眼睛一阵酸涩，终是没有忍住，在她颤抖着嘴唇喊出乐乐的名字时，眼泪便如豆子一样从眼眶里滚滚而出。
　　 正蹲在饭堂角落里的乐乐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向肖云，跟着便站了起来，嘴里喊着妈妈，右手在腰间胡乱擦了几下，把左手端着的，还有几口饭菜的饭碗往旁边的一个竹筐里一扔，笑嘻嘻地走到了肖云的身边。
　　 肖云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才再次看向乐乐。她见乐乐的嘴角和脸上有几颗米饭，便从包里拿出纸巾，仔细地给乐乐擦拭干净，随后才开口道：“乐乐，你咋不用勺子吃饭呢？用手抓着吃多不卫生啊！”
　　 乐乐抬起右手抓了抓头发，咳了两声，嘿嘿一笑道：“我的勺子不见了。”
　　 肖云瞪了乐乐一眼，道：“不见了你就不会再买一个？”
　　 乐乐说：“我把我奶奶给我的零花钱和勺子一起放在书包里，勺子不见了，钱也不见了。”
　　 肖云叹了叹气道：“你的钱和勺子啥时候丢的？有没有告诉老师？”
　　 乐乐再次咳了两声说：“星期二早上的时候就不见了，我跟老师说了，只是老师没有查出是谁拿走的。”
　　 “算了，等下妈妈再给你买一个。”肖云说着，伸手拉起了乐乐的手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脸，道：“你的手和脸几天没洗了？咋就这么脏？”
　　 “水太冰了，不敢洗。”乐乐说着话，不由低下了头。
　　 肖云正想开口说话，却见乐乐又咳了起来，这一次，比前两次咳得严重很多，脸都咳红了。肖云慌忙用手在乐乐的背上轻拍了几下，问道：“你咳多久了？”
　　 乐乐又咳了几下，才停了下来，边擦着因咳嗽而流出的眼泪，边说：“昨天开始咳嗽的。”
　　 “走，跟妈妈一起去诊所看看。”肖云说着，便拉起乐乐的手就走。
　　 乐乐拽了拽肖云的手，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妈妈，我们中午还有很多作业要做，我要是跟你出去了，就做不成作业了。”
　　 肖云看着乐乐清澈的双眼，摸了摸乐乐的额头，见他额头不烫，便柔声道：“等下妈妈去诊所拿些药，给你送去教室。你有水杯吗？学校有没有开水喝？”
　　 “我忘了带水杯。”乐乐说：“教学楼下每天放着一铁桶水，我有时候想喝水了，就用同学的水杯接一点儿喝，只是那水是早上放的，等中午的时候就凉了。”
　　 肖云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上个厕所就赶紧去教室吧，等我买好东西就给你送去教室”
　　 肖云看着乐乐跑进了厕所，才转身走出学校，往镇上的超市走去。她在超市买了个保温杯和一个小饭勺，又去了卫生院大门口的人民药店买了咳嗽药，之后请药店营业员帮忙，用开水将水杯烫了一下，又从饮水机上接了杯开水，才再次来到了乐乐所在的朱集镇第三联小。
　　 当肖云走到教学楼前的时候，才想起刚才忘记问乐乐他们的教室在哪个位置了。就在这时，刚好有一位女老师拿着一摞的试卷，从一楼的一个办公室里走出来，于是她连忙上前，微笑着向女老师道：“老师你好，请问三（1）班在几楼？”
　　 女老师闻声看向她道：“三（1）班在二楼楼梯口右边第一间。”
　　 肖云向女老师道谢后，便向二楼走去。走上二楼后，看了下右边第一间，关着门的教室门边的牌子，见果然是三（1）班。肖云听见教室里有位女老师正在讲着英语课，就踮起脚尖，一步一顿地走到窗户边上，向教室里看去。
　　 因为天太冷，教室的门窗都关着。肖云以为自己放轻脚步就不会打扰到学生，可是她一走到窗边，很多学生的目光还是投向了她，如此，也方便她找乐乐了。她扒在窗边看向教室，寻找着乐乐所在的位置。她从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上看起，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乐乐的身影，只是看见前几排的学生都拿着笔，边听老师讲题，边写着什么，而后面三排的学生，则姿态各异，有的在说话，有的在打瞌睡，最后一排里，有一个学生直接把课本铺在地上，整个人就躺在书本上睡觉。
　　 肖云越往后看，心里越不舒服，她很怕乐乐是没有认真听讲的学生中的一位。可她越是怕看到什么，偏偏就看到了什么。她看到最后，才在最角落的位置上看到了乐乐。乐乐此时正歪着脑袋扒在课桌上，课桌上码的一摞书本占了课桌一半的位置，一张试卷被他压在双臂下，闭着双眼的他，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肖云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既恼火乐乐的学习态度，又对老师有想法。乐乐怎么可以在老师讲课的时候如此堂而皇之地睡觉？老师怎么就不管管他呢？肖云心里很气愤，却没有发作，而是向后门走去，身体靠在了后门上。她在思索着，等会儿该如何对待乐乐。打骂肯定是不能的，不然同学们就会嘲笑他，更会打击他的自信。她更不能去责怪老师，毕竟乐乐还在这里上学，若是得罪了老师，那乐乐以后的处境就更艰难了。她想着想着，想起了孟母三迁的典故，于是，心里便有了打算。
　　 老师讲完试卷后，午自习的时间也过了。当老师走出教室的时候，学生们也一窝蜂地从教室里一涌而出。肖云见此，便走到最后一个窗户那里，对着窗户敲了几下。
　　 在老师走出教室的时候，乐乐就被同桌喊醒了，此刻他一反刚才疲惫的模样，正精神抖擞地和同桌疯闹。当肖云敲窗子的声音响起时，乐乐和他的同桌都往窗口看了过去。乐乐一看是肖云，慌忙跑着从教室里出来了。他来到肖云身边后，咧嘴笑着道：“妈妈，你来了。”
　　 “嗯。”肖云板着脸，把水杯递给乐乐，轻声道：“你拿着水杯，先喝一口水。我给你弄药，你赶紧把药喝了。”
　　 “好。”乐乐答应着接过了水杯，打开水杯的盖子喝了一口水。肖云从药盒里拿出一板药，抠了两颗胶囊，直接喂到乐乐的嘴里。乐乐把胶囊含在嘴里，一口气喝了好几口水，才将胶囊咽到肚子里。
　　 肖云给乐乐喝罢药后，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小饭勺，又把饭勺和药一起递给乐乐，交代着：“现在两点半，你等到六点半的时候再喝两颗药，饭勺和保温杯你自己保管好，别再让人给你拿走了。”肖云说着，又拿出了三块零钱递给乐乐，“吃过晚饭，拿着钱去学校的商店买一杯开水，脸可以不洗，开水不能不喝。这三块钱你今晚买一次水，明天早上和明天中午再各买一次，明天星期五，下午就放假了，我明天下午过来接你。”
　　 “好。”乐乐道：“妈妈，你明天不用来太早，我们下午三点半才放学，你三点半能赶到就行了，要是你三点半还没来，我就在校门口等你，哪儿都不去。”
　　 “嗯。你赶紧去把东西放好，趁还没上课，赶紧去上个厕所。还有，以后老师讲课的时候，你要认真听讲，不要再睡觉了。”肖云见乐乐低下了头答应着，便转身走了。
　　
　　 二、陷入两难
　　 肖云出了校门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对方便接通了，手机里传出低沉的男声：“喂，肖云，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有啥事儿吗？”
　　 肖云将手机放在耳边，道：“吴磊，现在快三点了，你上班了没？”
　　 吴磊道：“上班了呀，咋了？有啥事儿你只管说就是了。”
　　 肖云道：“我想找你帮忙办点儿事儿，你有没有空见我？”
　　 吴磊的声音不由提高了一些：“当然有空了。你啥时候回来的？有啥事儿需要我帮忙的你说？”
　　 “今天刚回来。”肖云道：“我们见面再说吧！”
　　 “好好好！”吴磊道：“你这会儿在哪儿？要不要我去接你？”
　　 肖云道：“不用了，我就在镇上三小这里，十几分钟就能走到你单位了。”
　　 吴磊道：“那好。你到十字街西北方向的四季飘香茶馆儿等我，我把工作上的事儿处理一下就过去。”
　　 “好吧！”肖云说完，挂了电话，便向吴磊说的地方走去。
　　 当肖云快走到茶馆门口的时候，吴磊正从肖云对面往肖云这边走。他远远地看到了肖云，就快步向肖云走来，边走边向肖云招着手，大声道：“肖云……”
　　 肖云听到声音，向对面看去，便看到了身材魁梧，大腹便便的吴磊。吴磊在肖云看向他的时候，便快跑了两步，咧嘴笑道：“肖云，好久不见啊！”
　　 肖云看着脸上的肉发抖的吴磊道：“是呀！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富态了！”
　　 吴磊笑迷了双眼，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都三十岁了，还跟你二十岁的时候一样水嫩。”
　　 “去你的。”肖云翻眼瞪了吴磊一眼道：“别在我面前说那些哄女人的话，我听了恶心。”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吴磊道：“走，进去坐下好好聊聊。”
　　 两人进了茶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茶水后，吴磊便一直盯着肖云看。他那细长的眼睛里，透过眼镜片，闪现着精明的光芒。
　　 肖云被吴磊看得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忍了忍，没有说出反感的话，只是轻声道：“吴磊，你在教管会工作，方不方便帮忙给我儿子转个学？”
　　 “转学啊！”吴磊的目光在肖云的身上游走着，道，“你儿子现在在哪儿上学？想转到哪个学校去？”
　　 肖云看着吴磊那色眯眯的目光，心里感到恶心，可她只能装作没看见：“我儿子现在在三小上三年级，我想让他过罢年开学的时候，到一小上学，你看能转吗？”
　　 “哦，他在三小啊！”吴磊像是在思考问题，其实那双细长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肖云。他一会儿看着肖云那一张一合诱人的红唇，一会儿又看向肖云那挺翘的胸部，许久之后，才道：“现在学生上学都是划片儿的，你们杨营那边几个村子的娃子都被划到了三小，而镇一小一直都是只收街上的娃子，或者在镇上各单位职工的人们的娃子。”
　　 肖云道：“只要能给我儿子转到一小，怎么样都行。该请谁吃饭就请谁吃饭，该给谁送礼就给谁送礼。”
　　 吴磊道：“吃饭送礼倒是没得必要。这样吧，你不要着急，我找机会和领导说说，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只要没有硬规定，应该不难。”
　　 “那就先谢谢你了。”肖云一直勉强微笑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笑容：“你我虽然是老同学，可是该花的钱还是得花，你不用给我省钱，为了儿子，我花多少钱都舍得。”
　　 “瞧你说的啥话。”吴磊道：“我们是老同学，在上学的时候我就是你最忠实的追求者，到现在还依然是你的爱慕者，我哪能不用心办你的事呢？”吴磊说着，端起茶杯道，“来来来，喝茶，喝茶。”
　　 听着吴磊的话，肖云感到有些不自在，却还是顺着吴磊的意思，端起了茶杯，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肖云中午没有吃饭，此刻她喝了茶，才感觉饿了。刚感觉到饿，她的肚子里便传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吴磊听到声音，不由提高了声音：“你中午没吃饭啊？咋不早说呢？”
　　 肖云呵呵笑了笑，道：“只顾着想儿子的事了，就忘记吃饭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儿，遇到点儿屁大的事儿就着急上火，连吃饭都能忘记。”吴磊翻眼瞪了肖云一下，站了起来道：“走，带你去吃饭。刚好我中午没咋吃饭，再陪你吃点儿。”
　　 “不用了不用了。”肖云道：“现在已经三点多了，我等会儿回家赶上吃晚饭就行了。”
　　 “啥不用了？”吴磊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少废话，走，吃饭去。”吴磊说着，伸出了右手，去拉肖云的胳膊。肖云没办法，只好提起椅子上的手提包，和吴磊一起往茶馆外面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肖云要付茶钱，吴磊抢着付了。
　　 吴磊带着肖云来到了一家湘菜馆门前，看着肖云道：“知道你吃饭无辣不欢，今儿我就请你吃湘菜。”
　　 肖云看了眼店名，道：“我们朱集怎么也有湘菜馆了？是不是正宗的啊？”
　　 “当然是正宗的了。”吴磊道：“老板是湖南来的上门女婿，可是专业厨师呢，他做的菜在我们朱集可是一绝，谁都赶不上。”吴磊说着话，便推开了饭馆的玻璃推拉门。
　　 此刻，饭馆的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吴磊大喊了一声：“老板呢，老板在不在？”
　　 “来了来了。”楼上咚咚咚跑下来一个瘦高的男人，操着一口带着湖南腔的普通话，边向吴磊身边走，边说着话，当他看到比吴磊矮了一个头的肖云时，微微一愣，当他注意到肖云是一头直发，表情有些冰冷的时候，猛地反应了过来，慌忙道：“吴主任啊，这么早就带美女来吃晚饭？”他说着话，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递给了吴磊。
　　 吴磊接过烟，瞪了老板一眼，道：“咋了？这时候来吃饭你就不给做了？”
　　 “哪敢哪敢！”老板陪着笑脸，道：“吴主任啥时候来吃饭，小的都随叫随到。”
　　 “老规矩。”吴磊给老板使了个眼色，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上来，今天我请我老同学好好尝尝你们的湘菜。”
　　 老板会心一笑，道：“好好好，一楼包间都定完了，你们先到二楼第二个包间喝点儿茶水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做。”老板说罢，就进了厨房，吴磊便带着肖云往二楼走去。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老板便端着一道热菜和一道凉菜上来了，托盘里还放着一瓶白酒。那老板将菜放好后，对吴磊说：“我老婆有事儿出去还没回来，帮忙的也都回去休息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店里，你们先慢慢吃，慢慢喝，我再下去继续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