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红尘】母猪翻圈了(小说)
那这事就这样算了,凭啥她在外面逍遥快活,让我带娃?让喜子受煎熬?
婆娘,你还能怎样?刀剐了她不成?杀人偿命。我想了一路,就像这圈里的母猪,翻圈了,好生伺候着,终究它还得回到圈里,如今,你若抽打它,也许它真不回来了。
老头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忍着,还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哄着她,事情会过去了,她和喜子会和好的,若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就不能复原了,喜子将打一辈子光棍。
婆娘,你想啊,如今沟里讨一个婆娘要花多少钱,加之果果,哪个闺女瞎了眼,会跟一个有娃儿的男人过辈。这事儿,我们得睁只眼闭只睛,只把往好处说,别往坏处想,时间长了,这事儿就会烟消云散了。
老俩口把这件事儿就装进心里消化了,徉装糊涂,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听到了装聋子,一心一意地照看着果果,只愿果果能顺意成长,长大成材。他俩商量好了,在坪沟村一定把住嘴巴,唾沫星子淹死人,人言可危,一旦说开了,假的事情也会说成真的,所以这事儿一定要把住口风,一点风声都不可放出去,坪沟人都知道喜子和英子出去打工了,至于在哪儿打工,他们不知道,他们也无从知道,即使过年英子不回来,他们也可以说英子在厂子忙,效率好,请不准假,但钱挣的多了,马上要在街上买房子。
让老俩口意想不到的是没过两个月,喜子竟从城里跑了回来,回来就嚷着要与英子离婚。
阿爹、阿娘,英子出轨,我要与她散伙。
你个苕娃儿,英子给你戴绿帽子,你有把柄吗?你逮住了吗?
没有,我打电话她都不接,肯定跟别的男人鬼混去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根据的话少说,对自己不利,退一万步说,你与英子散了伙,你带着果果还能讨到婆娘吗?
喜子听了这话,耷拉着脑袋,阿娘的话不无道理,沟里的老五的婆娘跑了,如今一个人带着娃儿艰难度日,日子过得极不顺心,走到那儿拖着一个娃儿,被人瞧不起。
英子没提出散伙,你有资本提出散伙吗?你说散伙就散伙了吗?果果怎么办……
喜子经历的世事少,阿娘的一连串的问题,他无从答起,只好默不作声。未了,他问,阿娘、阿爹,我该咋办?
喜子,你该咋办就咋办,关键是不能染病,英子不跟你睡一张床上,你是男人,也可以“打野”,但不能让英子抓住了把柄。一直沉默的二虎说。
二虎,你咋教喜子这些?教好的没有,尽使坏的,喜子,莫听你爹的,英子与你是娃娃夫妻,可能一时转不过弯来,日子久了,她会想你的好,转过弯来,还是你的婆娘。
哎!刘二虎叹了一口气,去了地里。
喜子,阿娘要告诉你,这事儿你千万别在沟里声张,说出去了对你没益处,只有坏处,也许英子并没有想到与你散伙,而你说出去了,假的也可能变成真的了,记着阿娘的话,一定要忍,忍字头上一把刀,男人就得有一个男人的样儿。
喜子点了点头,在家里休闲了几天,又去城里打工去了。
年关的时候,喜子还未回来,英子回来了,回来便一头扎在街上,也不回坪沟看看果果。臭婆娘知道了,心里一遍遍地骂着,真是心狠的婊子。她带着果果去看英子。
英子,回来了也不吭一声,今年我们喂了一头大肥猪,正等着你回来杀了吃土猪肉。
英子没吭声,对果果也不显得亲热,脸上有一种异常的表情,很生分。臭婆娘只得抱着果果回到坪沟。喜子回来了,把宰杀好的土猪肉驮了一半给朱疤子。
朱疤子说,英子,回坪沟去去看看果果。
英子这才买了一些零食跟喜子回到了坪沟。路上,她说,喜子,我回坪沟只呆十天,一天五百,你给我五千。
喜子一怔,没想到英子说出这般话来,正准备发威,阿娘的话又在耳畔萦绕,忍字头上一把刀,尽管英子给他戴了绿帽子,名义上还是他的婆娘,婆娘就是那回事儿,灯下黑,别人玩没玩也不会留下痕迹,况且自己也打过“野”,两抵。他笑着说,英子,看你说的哪儿话,你是我的婆娘,我挣钱当然是为了给你花,不存在要不要给不给的,我这儿有一万,你拿去好了。说着,把兜里的一张卡给了英子。
英子的脸上挂着笑容,大白天的,竟在喜子的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两朵火红的玫瑰花。
喜子心里嘀咕着,啥亲?钱亲,自已的婆娘比外面的“野鸡”还贵。
英子回到坪沟,每天也不带果果,一头钻进麻将桌里,天天麻将,一家人都敢怒不敢言,还赔着笑脸把饭菜端到麻将桌上,深夜回家,床上与喜子草草行事。喜子常暗叹道,一点味儿都没有。
正月初八,“双双”又飞出了坪沟,去城里打工了,在坪沟人的眼里,他们是一对恩爱的俩口,正狠命挣钱奔日子。
胡大嘴与喜子的新房毗邻,他们一家人瞒得过坪沟人,但瞒不过她的眼睛。上半年,英子还未出门打工在街上的时候,每晚深更半夜,一个陌生的男人骑着摩托把英子带到坪沟,与英子在新房子里销魂。喜子和英子又是一辈人,不像她与臭婆娘是冤家,至于晚一辈人的事儿,她作为长辈,不宜说三道四,那样狗扯羊腿的事儿如今多着,与自己球相干,好奇了几个晚上,就不再好奇了,每天晚上,她早早把门闭上了,免得酒气和骚气熏到她家里,污染了她家的空气。这要不是今早上臭婆娘欺人太甚,她也不会提这档子烂事儿。
这档子事儿是以前的,臭婆娘和刘二虎在坪沟村一直谨慎做人,生怕有人发现了喜子和英子之间的不愉快,露出了马脚,把本来的矛盾升温,闹成真的散伙。
今个儿早上,千刀万剐的胡大嘴竟在河底骂开了:小母猪翻圈了。好在她没指名道姓,只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地骂,一下子骂到了老俩口的心口上,抠住了老俩口的软肋。
二虎,胡大嘴咋知道喜子和英子的事儿?
你问我,我问谁,我咋知道?喜子的新房子与她屋连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捕风捉影一些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在她胡咧咧的时候没有指名道姓,接下来,我们咋办?
咋办?我咋知道?还不是你惹的祸,你咋要跟胡大嘴对着干?
我也不是故意的,一大早的,脸上淌着汗,流进了眼里,没看到胡大嘴在河里洗菜,你是家里的男人,家里有了事儿,你别生闷气,我们要寻法子解决,怎样才能堵住胡大嘴的嘴巴?
要堵胡大嘴的嘴巴,你得“出血”,哄着她。
你的意思是请胡大嘴吃饭?
你与她闹成这样了,请她吃饭她会去吗?
那就买个几色礼去赔个礼,让她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喜子的面上,这事儿不要张扬出去。
终于开窍了,那就赶紧去办,晚上了我俩儿一起去大牛家。
臭婆娘屁癫癫地去了坪沟村外的商店。二虎又去了地头。老俩口的脸上又爬上了几条沟壑般的皱纹,生活的沧桑消逝他们昔日的光彩,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件事儿不能耽搁,得早点儿封住胡大嘴的嘴巴。当天晚上,臭婆娘和二虎拎着两瓶酒、二条烟、两壶油、两包茶叶四色礼八样,这个礼在坪沟村算是一个大礼,只有侄女婿认亲时才送的礼,也得千儿八百的,这回臭婆娘可算是下了一次血本,没办法,要使一家人团圆和睦还真不容易。
二虎,你这是干啥?来我家还拎个包,啥意思?大牛见着二虎和臭婆娘就问。
天气有些炎热,胡大嘴正摇着蒲扇,见老俩口进来,背对着大门,嘀咕着,今个儿太阳从西边出来,我家也没有喜事儿,这包给谁拎的?怕是走错门了。
大嘴妹子,你看你这话说得不在理儿,伸手不打笑脸人,坪沟村就巴掌大的个天空,我会走错门?
不会又来找我吵架的吧,我惹不得躲得起,别把粪桶挑到我家就烧高香了。
大嘴妹子,我和二虎今天来不是吵架的,我俩杠吵了这么多年,有结果吗?我也想了几天,反省了几夜,人啊,这辈子图个啥?我俩是堂姐妹,大牛、二虎是亲兄弟,我们是亲上加亲,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是何苦呢?
臭婆娘,今个儿我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咋听着这话有些酸酸的。
大嘴妹子,我们是一家人,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得和和睦睦的,别再闹了。
话说得真好听,洗粪桶的时候,咋就没想到我们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坑害一家人的道理?
大嘴妹子,我错了,我以后不再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胡大嘴还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用小拇指使劲地掏了掏。
大嘴,别再挖苦喜子娘了,都是一家人,应该好好的。大牛终于听不下去了,发话了。快点儿去给喜子娘和二虎倒茶。
胡大嘴翻了翻白眼,还想发飙一下,来渲泄多年囤积在心里的私愤,但眼睛落在了那几样贵重的礼物上,没再说什么,拿起壶沏起茶来。
大嘴嫂子,你说的对,以后我和喜子娘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们不要再杠吵,如今都是独生子女,我们要搞好团结,给晚辈们做好榜样。
好,喜子娘、二虎,坐下说,别站着。大牛搬过来了两把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都是兄弟,还这般客气,拎个啥包?
来家坐坐,聊聊家常,还拎酒烟的,真是见外了。胡大嘴转变了口气。
大嘴妹子,我俩在胡家岭是最好的姐妹,以前闹了一些隔阂,今个儿我们就化解了,不再计较了,从今个儿起,我俩儿还是坪沟村最好的姐妹,相互照应。臭婆娘说。
好,桂花姐,我们还是最好的姐妹。
荷花妹子,我们就说呗,人老了,心都变善了,这是我家喜子和英子给你们的一点心意,上次回来,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看看你们两位老人。
难得喜子和英子还记得他大伯和我,改日等喜子和英子回来了,我们接小俩口和你们吃个饭、喝顿酒,叙叙家常。胡大嘴终于明白了臭婆娘和二虎拎着重礼来她家的原因了,前些天早上,自己也是被她逼着才骂了英子的坏话,这样不好,要想小敬老,先要老敬小,以后要多说小俩口的好话。
夜已经很深了,二虎和臭婆娘见目的已达到,收效甚好,便起身告辞,臭婆娘和大牛说,大牛哥、荷花妹子,赶明儿闲下来了,我接你俩到我们家喝酒。
去,一定去。大牛和胡大嘴应承着。
臭婆娘和二虎向坡腰上的房子走去,隐隐约约听到了鸡的叫鸣声。他俩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明天一定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