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岳父的脚步(散文·家园)
读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兴儿是这样形容王熙凤的:“上脸一头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里一把刀。”这是事例之三。
《醒世新语》里有这样一个案例:古时候,有一个富家子,名字叫孙泽,孙泽这个人为人豪爽,不计小节,经常同朋友好吃好喝,都是他做东,时间久了,坐吃山空,后来把祖上留下来的全部家业败光,成了一个穷光蛋,这个时候,孙泽找那昔日的朋友帮忙,可是那些朋友一见孙泽来了,个个都逃之夭夭,甚至有人还指责孙泽说:“将老祖业都败光的人,就是有钱,也不能借给这个败家子!”
那些年,孙泽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在饥寒交迫之中,孙泽发奋读书,从书中到现实生活,让他领悟到许多道理,后来,在他父亲朋友的帮助下,孙泽很快重振家业,没用几年时间,孙泽就成为比以前富有一万倍还不止的人,往日的朋友,又纷纷来投奔他,要当他的门客,孙泽见了他们说:“尔等是来投我钱财,并非我之人品,我与尔等朋友缘分已尽!”把他们拒之门外,孙泽潜心读书,后来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这是事例之四。
最后讲一个故事:汉朝末年,有一个读书人,他的名字叫郭钜,上有年迈多病的老母亲,下有瘦弱的妻子,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郭钜家境贫寒,吃了上顿愁下顿,每当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把她那一点口食,都赶到小孙子的碗中,郭钜看在眼里,郭钜是母亲的儿子,他知道也无权指责母亲,可是郭钜心里明白,如果母亲总像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一天被饿死的。郭钜心里想,世上母亲只有一位,儿子还可以再生……
一天夜晚,郭钜对妻子说:“把儿子埋了吧!”那个时候的人,男人说一不二,女人只有听命的份,如是,趁着夜色,郭钜手持锄头铁铲,他在前面走,妻子抱着幼儿在后面低泣的跟着,他们来到一棵大树旁边的空地停下,郭钜就开始拼命挖坑,大概还有一锄头就挖好的时候,郭钜停下了,他看了一眼儿子,泪水哗哗流下,轻声说道:“儿子呀儿子!要恨你就恨父亲吧!”
听到丈夫这样说,郭钜妻子死死抱紧儿子不松手,哭声震动天,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当郭钜拼命将最后一锄头挖下去的时候,突然土坑金光闪闪,一个巨大的黄金珠宝盒,出现在郭钜的面前,郭钜一看,上面还写有五个金光闪闪的字:“孝子郭钜得”。郭钜儿子得救了,从此他们家也过上幸福的生活。孝子郭钜也名扬天下……
启权吾孩儿,写到这里,夜已深了,上面写了些什么,我也不可知。最后祝启权吾孩儿: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习进步!生命可贵,望孩儿们珍重!想说的话有许多,就留着下一次再叙吧!就此搁笔!
岳父亲笔
写于1992年古历5月18日夜
每一次,读着这封岳父写给我信的时候,都会让我热血沸腾,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岳父总是能够用这样的方式,启发我,让我在社会生活中,要学会思考,在思考之中领悟知识,我按照这样的思路,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后来我在给岳父的回信中,把岳父信中提到的事例和故事,联想现实生活中的现象,把我的看法写下来,让岳父看,就是这样,在岳父不断的教导和提醒暗示中,让我变得深沉,把我原来那颗浮躁的心,拉了回来,冷静冷静再冷静的心态越来越成为主旋律。
我对岳父上面的信是这样看法的:寒山和拾得的对话让我明白,在现实生活中,不要和不值得的人较劲,那样,即耗精力又浪费时间,不纠缠不代表懦弱,也不代表原谅,而是一种止损的智慧。岳父信中的几个事例和一个故事,是让我在现实社会中,提防三种人,让我记住一件事。
人在社会中,诚信是立身的根基,道义是处世的准则,内心光明磊落,才敢付出真心实意,为人心术不正,只会做出虚情假意。有一句古训说:“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有的人,只看重利益不思情义,若有利可图,就接近你、利用你,若无利可图,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反咬你一口。心口不一的人莫处,这是岳父让我提防的第一种人:那就是背信弃义的人!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见这种人:表面十分热情,实际城府极深,用至诚的外表,来掩饰虚伪的内心,和这样的人相处,彼此揣测,斤斤计较,最后只落得过身心疲惫,人的格局越来越小,路窄甚至进入死胡同。这是岳父让我提防远离的第二种人,如《红楼梦》中的王熙凤,那一种两面三刀的人。岳父让我提防的第三种人就是:落井下石的人。在你春风得意之时,前呼后拥,阿谀奉承,在你落魄的时候,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岳父在信中讲的故事是让我记住:孝敬父母,家人和睦友爱,才是家庭中最兴旺也是最好的风水!
岳父呀岳父,您是我的长辈,更是我的良师益友,你的良苦用心,你的谆谆教诲,时刻在提醒着我,一直陪着我的灵魂,伴我走好人生。岳父,谢谢您对我的关怀备至!
六
1993年秋,我从广州回家乡,看见岳父忙碌不得闲,白天在自己责任田里忙活,夜晚还去其他人家那里,登记税收账目,起早摸黑,半夜回家休息是家常便饭。岳父血压高,家里一直没有断降压药。看见岳父,我就对岳父说:“父,您这样劳累,身体会吃不消的。”岳父总是笑着对我说:“没有事,我身上带有降压药,账目不登记清楚,总不是那回事。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好。”记得那些天,他去田里做事、他去放牛、他去地里种菜、他去山上砍柴,他都让我陪他去,他一边干活,一边对我说着许多话,交流许多事:“唉!这想建房屋,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心里急呀!”,“你两个弟弟,还没有成家,让我心里发愁呀!”,“你大一些,读了许多书,以后你们兄弟姊妹,要团结,互相帮助,遇事你要多分析,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能做,要想仔细,什么事情都要三思!”……我与岳父有说有笑,好像他有对我说不完的话,总是感觉岳父做事说话,有一种紧迫感,他说的内容多,有时太深,他一直说呀说,他不问我能否明白?他是锻炼我的记忆力吗?那时我这样想。
我要回广州的时候,岳父好像有些不舍,那一天夜晚,岳父对我说:“刚好我的降压药也快完了,同你一起去信阳吧,顺便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高兴地对岳父说:“好呀!父,刚好我们还可以说说话!”我陪岳父买了一些降压药,又陪他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医院大夫看完结果,认真地对岳父说:“回家以后千万要静养,不要干重活。”
临分手时,我对岳父说:“父,您要多保重呀!夜晚不要出去登记账目了,莫要太劳累呀!”岳父笑着说:“没有事的,启权。你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身体,人不要去比人,有自己的想法,就沉着坚持下去,水到会渠成的!”我当时没有去想岳父话里的意思,就匆匆向火车站走去。在信阳火车站门口,我一转身,还看见岳父瘦弱的身影站在那里,手还在不停地向我挥着。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我同岳父最后的一次相聚,更不会相信,这一次的分别,成了我与岳父的永别呀!1993年阴历冬月二十六日,接到岳母发来的电报:岳父病危速归!速归!接到岳母电报以后,我立即动身,急忙赶到广州火车站买上票,向岳父家匆匆而去。当赶回岳父家的时候,可怜的岳父,还是没有等到我们回来,看上我们最后一眼面,双眼含泪,不舍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苦难人世……
七
北风呼呼刮着,钱小寨山上的树木在沙沙作响,山边上有几株黄菊花,在寒风中摇曳着,显得是那样的孤独凄凉,大雁冲田野里飘着一缕缕烟雾。不一会,天空飘落着冬雨,一丝丝的阴冷。当我走进岳父家的时候,只看见他家里有许多人,出出进进,不时传来悲伤的哭泣声。岳父真的走了吗?那一个孝敬奶奶,照顾叔叔呵护姑姑,那一个含辛茹苦养育五个孩子,给孩子们挡风挡雨,用宽厚的脊梁,背负着孩子们在人生路上艰难爬行;那一个用温暖的双手,为叔叔、为姑姑、为女儿铺就了人生的温床;那一个用坚实的脚步,为孩子们踏出了一条人生路,使孩子们在贫穷中不挨饿,在严寒中不受冻,那大爱如山的岳父,真的走了。1993年阴冬月二十八日,岳父彻底远离了这个纷纷扰扰的人世,踏上了进入天堂的路!
孩子,亲人们哭天喊地,我更是百感交集,泪如雨下,深深呼唤着说:岳父呀岳父,两个月以前,您在信阳送我,我们还是有说有笑,可如今您我却阴阳两隔,这让孩儿心作何想?岳父呀岳父,您就这样走了,孩儿有问题,您再也不会给我解释分析了;岳父呀岳父,孩儿再也收不到您那笔迹工整,文采飞扬的长信了;岳父呀岳父您的恩情对我说来,如宇宙无边,比天高海深,如飞箭载船,日行万里。岳父呀岳父,您的逝去对我而言,是一个多么沉痛的打击呀!您让我痛失了一位我最亲切的父辈,您的离去,又让我失去了一位知已、一位良师益友;岳父呀岳父,您能否睁开双眼,再看看我一眼呀,您的离去让我思之成殇……
岳父呀岳父,您好好听听谁来了,“父亲呀父亲,您怎么了呀?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呀!”那是您的大闺女和大女婿来了呀,大姐和黄哥哭,他们哭,再也听不见您那熟悉亲切的话语了,他们哭,您那可爱的小外甥、小外甥女,再也没有姥爷姥爷叫了……
岳父呀岳父,您最爱的小女儿,我的爱人来了,“父亲父亲父亲”叫了三声父亲呀!她也晕倒过去了。她哭,她有好多话还想对您说,她哭,曾陪她一起去呼和浩特的父亲,再也不能与她说一句话了;她哭,那一位总是呵护她的父亲,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了……
岳父呀岳父,您的儿子回来,跪在您的跟前了。他哭着,他叫着,他喊着,他哭,那一位背着小时候的他,到处寻医问诊,他哭那一位宁可用自己的命,换回他身体健康的父亲走了,这往后的日子呀!还有谁能这样关心照顾爱护他们呀?
“哥、哥、哥哥!”岳父您看见了吗?您的亲弟弟,从呼和浩特赶回来了。小爹痛哭失声,小爹哭,哭他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对他真痛真闲,哭他那一位拿小树枝抽打,让他去上学的哥哥走了,这以后呀!还有谁比这手足情深的哥哥,更知心呀?小爹泪如雨下。
“哥哥、哥哥,我可怜的哥哥呀!您就这样走了,您让妹妹怎么好想呀?……”岳父呀岳父您看见了吗?您一直关心呵护的妹妹赶来了;小姑哭,哭那一位一心为了亲人,从来不考虑自己,让她吃饱,给她做新衣服穿,自己总是饿着肚子干活,穿的衣服总是补了又补,那一位好哥哥走了,这往后,妹妹有事,再也没有哥哥傍晚来,深夜回家去的那一个哥哥,替妹妹分担忧愁呀!小姑呼天喊地,嚎啕大哭呀!
“罗哥、罗哥、罗哥!”二舅们来了,岳父您一定看到了吧!您的内弟来了,二舅泪眼模糊,二舅哭,哭他那一位,总是朝他家送粮送柴,不吃一餐饭,不喝一口水,黑夜挑着担子来,深夜饿着肚子,空着手回的好姐夫走了,这让二舅怎么好想呀?岳父!
“二先生(岳父排行老二),好人呀!”“二爷,可为我们大家做了不少好事哩!”“罗会计人真不错,亏自己不亏别人”。岳父听见了吗?左邻右舍,外村朋友来看您了!给您公正的评价。乡,村领导来看您了,给您最高的褒奖!岳父呀岳父!您睁开眼睛再好好看一看呀:来送您的人,可真不少呀!您在家族中德高望众,为人老实厚道,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在亲人朋友,乡邻中间更是有极好的口碑。大家都怀着默默的敬意,来哀悼您呀,我的岳父!苍天含悲,纷纷细雨化作泪,儿女们、亲人们的呼唤声音呀!令苍天动情,大地恸容。
八
我的岳父罗文勇大人,生于1941年阴历9月27日,逝世于1993年阴历11月28日,终年53虚岁。岳父一生坎坷,命途多舛,饱受磨难,少年丧父,中年丧子。人生的三大不幸,他就承受了两大不幸,日子刚刚好过一些,他又英年早逝。岳父一生忙碌,只为别人着想,从来不考虑个人得失,他经历过生活的诸多苦难,但他却十分坦然地面对坎坷,始终没有忘记追求美好向上的幸福生活,这一点是值得所有人敬佩学习的!
岳父呀岳父!您让愚婿我痛定思痛,转而又想,痛又有何妨?语言代替不了悲伤,文字代表的只是记忆,思维已经被怀想模糊,春去春还来,山高山可攀,海阔海有岸,路塌可修复,桥断可重架,灯熄可重新再点亮,唯有人的生命逝去不再返回来。岳父与愚婿已是阴阳两隔两世界,让我忧愁更无奈。呜呼哀哉!岳父仙逝,如泰山倾颓,愚婿闻之,悲伤欲绝,痛哭流涕。回想岳父苦难一生,然而,岳父意志顽强,为人诚恳,道德为怀,乐善好施,以苦为甜,以劳为乐,高风亮节,勤劳美德,远近闻名,令人景仰。岳父懂礼义,父族红白喜事,亲力亲为,村片区会计,为众人服务,秉持公平公正,高山仰止,众人拥爱,通读《周易》,精通地理之学,有求必应,乐于助人。岳父虽是农民,可他满腹经纶,古今故事,如数家珍,给人智慧,启迪人生,谆谆教诲,尤在耳边。
岳父对待愚婿,如同爱子。岳父之思,没齿难忘。岳父之德,足启后人。岳父一生,平淡如水,些小见真情,平凡而伟大。岳父清高一世,铁骨铮铮。愚婿定当继承遗志,化悲痛为力量,克勤克俭,光明磊落,立业兴家,奋发图强。
呜呼!岳父安在?灵前悔泣,于事无补!痛哉!岳父的脚步由近而远,愚婿无法拦阻岳父大人去天堂的路呀!为愿岳父天堂含笑,安息!
岳父灵魂的脚步呀!由远而近,但愿岳父大人,福佑他的儿女子孙,世代兴旺安好!妙哉乐哉!岳父大人呀,您虽然离开我们二十六个春秋了,可您一直还活着,您永远活在子孙后代亲人们的心目中!
2019年10月于中国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