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怀念藤萝(散文)
我家旁边,有一间小小的瓦房,瓦房顶上,有一簇绿油油的藤蔓。藤蔓身旁,是一根细细的铁丝,从屋檐下伸出,从藤蔓旁穿过,凌空而上伸展到了我居住的三楼窗下,攀在了墙上的钉子上了。也许这根铁丝是房主人为了给小房子起一个固定作用吧,是为了把那个低矮的小房子弄得稳固一些,不至于被夏日的暴雨击倒吧一一我是这样想的。
但是,那根细细的铁丝却没料到,它这个细瘦悠长身却为别人干了件大好事。为谁做了好事?那你就瞧瞧!你瞧瞧,那一簇葳蕤墨绿的藤蔓,正在乘势抓住铁丝那细瘦的身腰,一路昂首攀援而上,把它那蛇一样的躯体,紧紧缠在铁丝上,昂头挺胸,兴味十足地往上攀爬,朝上奋斗着呢!
那簇藤蔓是夏天出生的。它生不逢时,当时天气正热。炎炎如火的太阳当头直喷,农田里少有的玉米苗儿全都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万里无云的晴空,连一丝雨的影子也没有。它刚一出生就遇上这恶劣的气候残酷的生存条件,但它没有埋怨没有哭泣,而是用自己柔弱的身子,弹奏出了一阙让人惊叹的歌曲生命的礼赞!
好一条顽强的小藤!好一个自强的绿萝姑娘!
只见她把那细细的根须,用尽全力扎进土中,扎进土中去为自己创造生存的条件,尽管那是很小很小的一堆黄泥巴。
是的,那小小的一堆土屑,那可怜的母亲难以满足她的希望。那干癟的乳房没有多少奶水,褐色的脸上斑痕累累。要知道,这堆黄土只是当年建房时遗留下的一点残羹剩饭,是当年那些工人懒散没有彻底清理的一小堆残土罢了。然而如今却成了抚养儿女一一这一根藤蔓的家园。
我每每思忖,就那么点不起眼的小土堆儿,竞能生出如此壮丽的绿色景观,养出如此顽强的生命物种?
我感慨,我感叹!
小小藤蔓也没有辜负历史赋于它的使命。只见她毫无怨言,默默的,顽强的地成长着,一天比一天茁壮,一天比一天茂盛。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铁板一块。常言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筵席。老天爷也不是经常怒火中烧烈焰冲天,它也有冷静下来心儿平缓的时候。这不,它也会偶尔即兴作一首小诗,演一场好戏。六月天,它一高兴便也电打雷鸣呢大雨如注呢!瞧!老天爷一阵呵欠连连后,便是眼泪串串大雨倾盆。哗哗哗!一阵甘霖从天而降。藤蔓得救了,手舞足蹈;庄稼变绿了,迎风微笑;群山又青了,小河又笑了!
大自然从来如此,绝望中藏着希望,无为中含着有为。
藤蔓抓住这历史的机遇,拼尽全力拓展着自已的生存空间。它那柔弱的身子巳变得越来越壮实。它已由出生时的纤弱小苗变成了一簇簇硕大的藤蔓家族。家族内,无数张手在向上攀援向上奋斗!六月的烈日已经打压不了她的坚韧,七月的酷暑也已无法拦截她的前进!它举目向天,毫不躲闪,迎着阳光,一路高歌一路登攀。看这架势,我寻思它一定是要爬上那遥不可及的蓝天,去与白云结伴,到月宫游玩,把瑶池看看……
然而,我的揣测也罢希冀也罢,在今天早上的一瞬间全都变成了梦幻,变成了一股漂渺的云烟!
我清晨打开窗户,习惯性的朝外一扫一看,本想象往日一样欣赏一下朝霞的美丽,听听百灵的婉转,然后再瞧一瞧那勇攀向上的藤蔓,把一夜的慵懒消散消散。可是,还未等看完,我的双眸便成为木然,呆呆地盯着那一堆藤蔓不能动弹了!
怎么了?如此慌乱?
我的目光黯然,盯着那一簇簇藤蔓。呵!那昨天还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的藤蔓,现在已完全瘫痪了!它如散了架的骨头,又如霜打了的嫩草,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弯下了腰,闭上了眼睛,叶子也半卷着不再舒展。
呵!呵!藤蔓啊藤蔓,你莫非,你莫非遭到了暗算?你莫非,莫非失去了生命已不在人间?……
我惊异得睁圆双眼,苦苦寻找答案。
…………
唉!唉唉!果真如此!她死了!藤蔓死了,已远离人间!
这是为什么?是什么横祸夺去了她宝贵的生命,摧残了这位蓬勃向上的绿萝姑娘?
记得去年这阵儿,正是她风姿绰约分外迷人的的时候。她那翠绿如茵无比曼妙的身子,宛如一位美伦美奂婀娜多姿,风韵楚楚的妙龄少女。从清晨到傍晚,她在晨曦中起舞,在阳光下欢笑,在月影下凝目……她轻轻举起着那碧玉般的纤手,向母亲致谢,向朋友问好,向蓝天献礼,也向我绽放着笑靥。处处闪耀着成熟的美,有一股成熟妇人的娴静,优雅,有一种成熟人生的淡然,坚毅……
那一簇簇绿色藤蔓,又宛如一颗颗精緻的绿色宝石,镶嵌在那简陋的屋顶,轻轻晃动着,在蓝天下熠熠生辉。幽幽的光晕把人心陶醉……
年轻的藤蔓姑娘她没有娇揉也没有俗媚,没有随波逐流的庸俗,也没有畏葸不前的怯懦。任雨打风吹她从不畏惧,电闪雷鸣从不后退。我为她这种精神深深感染,曾提笔为她写过一首小诗,赞美她的坚定不移与奋斗不息。
可敬的藤蔓
郁郁藤蔓生南墙,
玉手撑起绿萝帐。
生不逢时落蔽屋,
膏粱美味从未尝。
不怨命运不怨娘,
奋力登攀直向上。
风婆嫉妒抡拐杖,
雷公不悦打水枪……
在我的心目中,已把这一簇藤蔓当做了邻居当做了朋友,似乎哪一天看不到她就好象缺点什么。那绿茵茵的叶子,那柔韧如丝的枝蔓条儿,那昂扬向上的精神气质,那身处恶劣环境却无怨无悔的品德……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我的记忆里。
呵,可贵的藤萝可敬的绿蔓,你是我学习的榜样,你是我崇拜的对象,你是我处于逆境中的力量!
…………
终于,我查清了藤蔓死去的原因。
她是被人暗害的!
她是叫人弄死的!
听说,是有人把她连根拔起,把她从那堆黄土中剔除出来,因为要清理屋顶!先把她拔掉,待枯萎后便要清理出屋顶了。
我默然了。
往年,都是深秋时节寒霜降临时,这一大簇藤蔓家族才慢慢枯萎慢慢自然逝去的。今年,今年节会才秋风不到,正是她风华正茂,风韵迷人之际,她却悄然离去黯然谢世了!呜乎!悲哉!
别了,相处多年的藤蔓!
别了,顽强不屈的藤蔓!
你虽有顶天的品质立地的气概,你虽有随遇而安处惊不变的人格,你虽有凌云的壮志攀登的锐坚,但是命运无法改变啊世道唯艰!祸福无常,风云易变。到底是享福还是受难,在大自然这巨人面前,我们大家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介,只能随风漂荡,却永远无法把自己的命运之绳掌控。
安息吧!藤蔓一一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埋怨,这是命运的安排,亦是地势使然无法扭转。谁叫你出生在那贫寒的屋顶,谁叫你投胎在不能长久的地带呢?呜乎,命也?运也?
安息吧,曾经带给我无限遐想,给过我启迪与鼓励的藤蔓!你的生命并未终结,你的种籽已处处飞遍。只待来年,你的生命便又会绽开如花的笑脸!